唯有胡仵作也站起身,道:“我跟南芝一起吧,我幫你們看着她點。”
二人出了酒樓大門,走在大街上,外面行人來來往往,一片甯靜祥和。
王捕快家也在城郊,雖不像他們是住在大通巷貧民居,也是一處窮破街道。
路上,胡仵作沒有說話,隻是斂着眉目,不知在想些什麼。
再往城郊走,這兒的路全是泥土路,房子幾乎都是泥磚蓋的,少有幾間甚至還是茅草屋頂。
等到沒人了,胡仵作這時才開口:“南芝。”
南芝回眸,見他依舊沉悶,問:“胡大哥也是舍不得師爺?”
胡仵作搖頭:“我是好奇,東方大人來勢不凡,為何他不願為沈大人出頭。”
“他也有顧忌吧。”南芝想也不想,應道,“官場繁雜,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能猜得透。”
胡仵作似是了然,他點了下頭,道:“也是。”
想了下,南芝寬慰道:“我這幾日跟大人接觸過幾次,他嘛……”
整理了下措辭,她道:“大人除了不怎麼管事,不是個糊塗官,我們不用擔心。”
南芝之前經常跟着李叔去王捕快家蹭飯,這條路她熟悉,等走到一處彎路口,南芝笑着問身後還在思考的胡仵作:“胡大哥,你快看看,是不是快到了。”
胡仵作同樣跟王捕快熟悉,他也點頭。
像是要應證她們的話一樣,一陣清甜的酒香鋪面而來。
是啊,過了一個拐彎,就能見一個茅草屋頂的酒棚,再往裡走上十幾步,就是王捕快家的木頭房。
二人說些話,過了彎角,沒了房屋遮擋,入目便能看到道路兩旁空落落的,僅有兩處茅草屋。
南芝知道路的盡頭那個木屋就是王捕快家。隻是不管她來幾次,都無法理解為何備受他們捕快推崇的酒屋,竟然這般潦草。
陳舊木頭搭建的屋牆,孔隙很大,也不知能否遮風。大門緊閉着,許是這兒人煙少,店家也懶得招待。
循着隐隐傳來的酒味,胡仵作率先上前,他輕敲了兩下破破的小木門。木門晃蕩了幾下,看着很不牢固。
“店家在不,我們來打酒。”他道。
聲音落下許久,都沒見有人來開門。
二人相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愕然,莫不是這麼巧,店家不在,他們走空了?
“店家,賣酒嗎?”想到這,南芝也喚了聲。
過了很久,屋裡頭才傳來一些陶瓦觸碰的聲音。
“賣,賣的。”伴随着聲響,還有一個低低的少女嗓音。
二人又等了片刻,随着一陣小跑聲在他們跟前停住,那扇木門咯吱一下應聲而開。
開門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一身淡青色棉衣,皮膚像是常年不見光,白的很。
又像是被酒氣給熏染,她那股白裡還透着绯紅,看上去像個大圓果子,頗為喜慶可愛。
她躲于門後,隻探出半個小腦袋,應是怕生。
胡仵作不是第一次來,他笑着看向那小丫頭,道:“給我們來兩斤酒。”
“好,好的。”見是熟人,小丫頭也沒那麼怕了,她輕輕退後,将門讓出來。
“胡大哥經常來?”南芝問。
“嗯,偶爾跟王哥他們。”
小女孩進去後,那股清香也随着裡頭斟酒的聲音傳出。
南芝在外覺得奇怪,這釀酒是富貴生意,要糧食,還有技術,為何這作坊破破爛爛,店家還是個半大小女孩。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胡仵作笑着解釋:“小安甯不是店主,她還有個娘親,隻是因為常年卧病,不便見人。”
他看了眼屋中忙碌的小女孩,眼眸深深,道:“我也是聽說,當年她們母女才到懷南縣,是衙門接濟的她們,這塊地以前還是王哥他家的種菜的。”
十幾年前,她們孤兒寡母到了懷南縣,舉目無親。被發現,告到縣衙,隻是縣衙的人就是想收留,他們也沒多餘的閑錢。
最後還是那女子說自己以前老家是釀酒的,她會一門手藝。
以前還有個酒樓相信她們,給她們出糧試試釀酒。可惜,後來酒樓因為聲音慘淡經營不下去了,現在她們娘倆借着自己的手藝,也就勉強能混個溫飽。
“那她們怎麼不去找其他酒樓合作?”一直窩在這小地方,哪怕酒味真的香醇,也傳不出去。
“咱懷南縣能有幾家酒樓,就是有,人家也有自己合作的釀酒師,尋了她們,原本合作了幾十年的釀酒師就吃不飽飯了。”胡仵作說完,長歎了口氣,“像她們現在這樣,能體面活着,吃得飽,穿的暖,已經不錯了。”
南芝聽後也跟着歎了口氣,說到底,還是太窮導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