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江蓠見南芝回來時,便想過來相問。這兩年,她曾無數次到過那幢廢棄古宅,卻一點線索沒有。
眼看他們三皆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江蓠暗自心驚。
“這是遇到什麼了?”見到南芝出來,她趕緊上前關切。
見了江蓠,段副手幾人面色皆是有些難堪。她此時再無刻意扮成男子,眉目如黛。
回想起曾經同他勾肩搭背的日子,幾人面色更不好了。他們看着對方,都是一副要對方忘記這些事的表情。
“沒事。”南芝走過去,她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卻又不方便提起。
待得段副手三人實在忍不住回去洗漱,南芝跟江蓠随意尋了個角落,瞥了眼周圍,見沒人注意二人。
南芝壓低聲音:“廢棄醫館有個男孩托我尋他妹妹。”
江蓠蹙眉:“什麼人會去那醫館。”
南芝輕笑:“那人名叫陸英。”
輕柔的嗓音像是帶了無盡的蠱惑之意,面前人猛然擡首,這個名字于她太過久遠,八年時間恍若隔世。
江蓠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看向南芝:“陸英?”
“真的是你啊!”南芝聞聲彎起眉眼,又仔仔細細打量了面前人好一會兒。江蓠生着一雙圓圓的杏眼,鼻梁高而挺,一眼看去,同扈大夫确有幾分神似。
江蓠微微偏過腦袋,她看過當年案宗,死者名單上,有陸英的名。
輕歎了口氣,觀她神色落寞,南芝索性全部說出:“不止是總是闆着個臉的小大人陸英,還有個慈祥和藹的老者,一個叫小夏的圓臉小姑娘……”
看着江蓠漸漸濡濕的眼眶,南芝輕聲開口:“他們都還在家裡,在等一個叫江蓠的小姑娘回家。”
“江蓠……”她唇瓣微動,那兩字仿若有些千金重,過了片刻,她搖頭否認,“江蓠去過了,她根本沒見着那些人,也沒找到任何證據。偷生數載,或許,江蓠也早該入地府與他們相伴。”
眼看她眼角劃過一滴淚水,南芝正欲擡手時,江蓠已先一步抹去那滴淚水。
她搖頭,苦笑道:“南芝的故事很好,可惜我已經回不去了。”
“江蓠是說鹿溪村的事?”南芝驚訝,她回頭看向大門方向,也不再刻意壓低聲音,驚詫道,“那一家人這樣對扈姐姐,扈姐姐還願意在他們兒子死後給他們銀錢,扈姐姐已經仁至義盡。何況當年之事,你能死裡逃生,已是不易。辦案的事交給我們捕快來就行,扈姐姐莫要因了此事内疚而作了假供,擔了虛責。”
看面前人通紅的眼眸瞪大,嘴巴微張似要張口否認。南芝趕緊伸出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唇瓣,眼睛朝外瞥了眼,沖她輕輕搖頭。
“扈姐姐沒殺人,胡方是意外身亡。”她的小聲低語,帶着蠱惑之意,讓面前人順着她的意輕輕點頭。
“不管易公公說什麼,沒有的事咱且不認。”說着,南芝雙手抱胸,笑容更加明媚,“接下來,該是江蓠坦白時間了。”
扈江蓠不知不覺已跟着她的節奏,娓娓說出了當年之事。
當年,醫館除了她跟兄長陸英,還有四個被爺爺扈大夫所收留的兄弟姐妹。大夥都年幼,難免會有些稚童之間的玩鬧。那天剛入夜,她們玩起了躲藏遊戲,兄長陸英找到了個絕佳的躲避位置,她撒嬌着非要他讓給自己。
躲進送藥草的牛車後車廂,因着上面還放着不少草簍,果然沒人注意到這裡。那位置果然絕佳,等了好一會兒,都沒人能找到。等到了她睡着,再次醒來,卻是在外頭,街道外漆黑,偶有幾聲夜貓嚎叫,她不敢出去,躲在牛車後,硬生生熬到天将明才睡過去。
再次醒來,卻已到了鹿溪村。
南芝靜靜聽着,那一夜,她幸運地躲過醫館内的屠殺,可是……
她伸手握住她微顫的雙手,入手冰涼,她的手掌并不細膩,常年勞作,相反手上還帶了一層繭子。
想起那些往事,江蓠眼角不受控制地又滴落幾滴淚水。
她聲音輕顫,強迫自己回到那怎也忘不掉的噩夢中。
到了鹿溪村之後,她是被一個婦人尖銳的驚呼聲所吵醒。
再了解到她是扈大夫的孫女後,那家人對她也是禮遇有加,甚至還應承下送她回去。鹿溪山偏遠,他們還未出山,便聽到了扈大夫醫館的噩耗。
婦人很謹慎,她怕仇人還在,手段這麼兇殘。怕暴露了也會給他們一家帶來滅頂之災,原本是要趕她走的,但是他們有個十幾歲的兒子。
他們兒子說:“反正她沒家了,還生的這麼水靈,就留下來給我當媳婦吧。”
那一句話才是她噩夢的開始。
“所以後來你嫁給他兒子了?”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渾身還髒兮兮的段從星問到。
南芝被驚了一下,她不滿地瞥了來人一眼:“他們兒子都意外身亡了,那肯定是沒來得及的。是吧,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