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幾日歇息,秀瑜面色顯然比初見時好了不少。她面上圍着布巾,不需要有人攙扶也可自己走一段路,隻多時才偶有一聲輕咳。
她的父母也被請到了衙門,二位老人面上滿是惶恐,似是愧對,他們不敢擡眸看女兒。
他們的接連閃躲,秀瑜不傻,隻覺心間涼了大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父母,多想從他們口中聽到一句辯解。
但是沒有,二老隻是垂着頭,低聲道:“阿魚,是爹娘對不住你,你哥他也是一時糊塗,你能不能不要告他了……”
“爹娘就這麼一個兒子。”
那些話如同千斤巨石壓在她心口,秀瑜面色肉眼可見的白了幾分。
她扭頭,不再去看哀求的兄嫂,以及對她尚有怨氣的父母。
為這個家,她費心盡力,最後卻換來這個下場。秀瑜垂眸聽完所有宣判,隻有在最後小寶歸她時,她面上才有了些許光亮。
至于她兄嫂如何判決,段副手笑道:“通遠洲有個大礦山,他們去找胖州府吃官糧去。”
……
臨近傍晚,正在整理最後資料的南芝瞥見窗外走過一陌生男子,他穿着一身樸素布衣,面容修整幹淨,樣貌普通,通身沒有一處能讓人記下的點。
見他步履匆匆,南芝不由想起那日見到的影衛。
已忘了那日影衛生着什麼模樣,南芝有出偏廳,便見那人在匆忙環視四周後,便擡步向後院行去。
正要收回腦袋,繼續忙完手上活計,就看那段副手同一府兵打扮的人鬼鬼祟祟,一前一後生怕被人發覺,也進了後院。
南芝第一次見這樣的段副手,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他提起一百兩金時的模樣。一陣心驚後,南芝放下手中案宗,擡腳跟上二人。
隔着有些距離,隻偶爾聽到段副手的聲音,他說上兩句,便笑一聲,心情格外愉悅。
那與他同行的兵衛則截然相反,他一聲不吭,闆着一張臉,是不是還回頭看幾眼,謹慎的很。
二人走到了後院角落一處矮松下,後院本就少有人走動,加上那位置隐蔽,樹蔭遮蓋下,不細看根本發覺不了那兒有人。
“少爺未免太貪心了些。”兵卒壓低聲音,聲音帶着不悅。
“不貪不貪,反正都是要給我的。我隻是先拿點錢墊墊手,畢竟事成以後你們說好的可是給一百兩。”段從星說笑間,已大喇喇伸出手,作勢要錢。
“太傅要的呢。”那人沒有當即掏錢,反而雙手環胸,淡漠與他對視。
南芝看到段從星随手從胸間掏出一沓信紙,在手上揚了幾下後,又笑着向兵卒伸出手。
那兵卒面色有些難看,眼睛死死盯着段從星手中信紙。見段從星一點不着急,他這才咬咬牙,從兜中拿出一張銀票,交到段從星手中。
收了銀票,段從星面上笑容更深。他誇張地親了下手中銀票,對那兵卒道:“有需要再來,懿王府就沒我拿不到的書信。”
他也沒當即離開,反而是站住腳步,嘟囔道:“話說,你們要我幫的什麼忙,先說一些好讓我有點準備又怎樣。”
“到時自會通知你。”兵卒很謹慎,一直在留意周圍。
生怕被發現,南芝隻佯裝路過的樣子,匆忙隔牆聽了幾句。
正要做着路過模樣,一道淩厲的視線鎖住了她。
南芝往那看去,見後院拱門前不知何時站了一人,那人一身黑色布衣,面無表情看着她。
這身裝扮,她記得,是方才那個暗衛。
南芝面色不改,若無其事走過去。
“縣令要見你。”
那人聲音同他面上表情一樣冰冷,說完便起身往回走去。
聽他稱謂,南芝隐隐覺得他不是東方潛的人,她默默跟在他身後。
他們的動靜,顯然引起段副手兩人的注意,段副手從松樹蔭下探出半個頭,回頭跟兵卒說了句話,便率先出了樹蔭。
隔了許久,才見兵卒自樹蔭下走出。
……
縣令房中擺設與沈大人當初天壤之别,東西近乎煥然一新,尤其那張床,通身黃花梨木所造,垂着綽影輕紗,上還鋪就好幾層泛着亮澤的織錦綢緞。
縣令大人隻穿一件中衣,坐在床榻上。隔着屏風,依稀隻能看個人影,手上拿着一本書。
“坐吧。”裡頭傳來他平淡慵懶的聲音。
南芝自覺找了個椅子坐下,她坐的端正,表情認真看向屏風,無視了一旁站的筆直的暗衛,争取當個聽話懂事的學子。
“這回又是什麼東西丢了?”剛一坐好,裡頭又傳來他懶淡沒有起伏的聲音。
南芝一下想到是被暗衛發現了,她讪讪一笑,無視了身後仍盯着她的暗衛,看向縣令大人。
她面上一直挂着笑,不答反問:“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我沒丢東西啊。”
“十七說你跟蹤他。”
“我沒有。”南芝即答。
“沒有?”那人語氣不變,隻悄然放下手,面上挂着淡笑看向正襟危坐的女子。
“要不要本官告訴你,方才你還聽到了什麼?”
南芝聞言睜大眼睛,她看向縣令大人,恍然:“原來大人都知道?”
再瞥過那仍盯着她看的暗衛,南芝理直氣壯了許多,她看向暗衛,贊歎不已。
“十七當真是無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