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小姐當真想好了？”

侍女點頭：“小姐本是千金之軀，自是不願做這等粗活。前幾日是她一時興起，如今興趣褪去，她更願意回歸閨閣。”

辭别明家，直到明雪沒事後，南芝揣着厚重有物的錢袋走在街道上。

此時天色未暗，街上還有不少人。

遲疑了下，南芝轉身往醫館方向走去。

那處人迹罕至的地方，南芝沒想到會在那遇到兩個熟人。

一個一身棉布短打，面上裹着布巾，懷中抱着一個嬰孩，看着就很精煉能幹。另一個一身男裝打扮，面白無須，清秀俊俏。

正是秀瑜與縣衙仵作江蓠。

江蓠扶着秀瑜，二人站在歪斜的醫館門前，踟蹰着，不敢推門。

看到南芝走近，二人同時轉過身來。

“剛說起南芝，南芝便來了，這可不就是心有靈犀。”秀瑜笑道。

“二位姐姐是在談論我什麼呢？”南芝也面帶笑意上前，道，“是要請我吃飯？可我剛吃飽怎麼辦。”

她也看向院子裡，裡頭一點沒變，日暮西沉，院中早被陰影籠罩，小夏就站在門前，巴巴盯着她們。

聽她們說笑，小夏困惑看向南芝，這裡隻有她注意到了她。

扈江蓠無奈瞥了南芝一眼，笑道：“秀瑜說要做個大生意，開間飯館，還要送你分成呢！”

南芝略有些驚訝，看着秀瑜。她鄭重點頭，不像說笑。

“這個……”南芝面帶些許的不自然，想起袖中錢袋，她面上再次揚起笑來，道，“好啊，那我可要參份大的。”

說着，她拿出錢袋交到秀瑜手中，道，“這是我與明雪的份額，可不能拒絕我們。”

眼看心意被人加倍退了回來，秀瑜面上微紅，嗔道：“這般，可是讓我有了壓力。”

看向小夏，看出她的疑惑，南芝也看向二人，問：“為何就在外頭站着，不進去？”

秀瑜歎息道：“我們進去過，見不到扈大夫他們了。”

聞言，南芝并未感到太過驚訝。江蓠一直見不到亡魂，如今秀瑜身子好轉，也漸漸回歸正軌。

南芝上前牽起小夏冷冰冰的小手，走在前頭。

剛進入院子中間，便看到陸英幾人也站在屋檐下，他的視線一直落在江蓠身上，眼底滿是眷念不舍。

“怎麼停下來了？”秀瑜抱着孩子，她走的不快，被江蓠攙扶着，瞪大眼睛，一直看向前方。

陸英他們幾個就站在大門後，他睜大漆黑的眼眸，看向江蓠，眼中隐有黑霧飄落。

南芝将那封京城來信遞給江蓠，示意讓她自己看。她則是上前，牽着小夏走回人群。

她蹲下身子，指着江蓠，向小夏介紹道：“喏，那位高高的大姐姐就是江蓠。”

江蓠雖看不到亡魂，也能感覺到他們所帶來的寒意。

當小半夏小跑過去時，江蓠打了個寒顫。她眼中帶着迷茫，看向空無一人前院。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竟真覺得所有家人都在她跟前。

“我這是……怎麼了？”江蓠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幾步，剛好走到半夏跟前停下。

半夏伸手要拉住她的衣袖，手卻從布料中間穿過。小孩癟嘴，再次伸手。

手指再次從布料中間穿過，她小小的手指，與江蓠垂下來的手指重合。

雖隻有片刻，指尖再次擦過。半夏卻像是個要到糖的小孩，她興奮地跳起身，叉着腰，不忘向身後沉默的家人炫耀：“我碰到江蓠姐姐了！”

江蓠像是有所感覺，她目光下移，看向自己還帶着微涼的指尖。她蹲下身，看着空無一人的面前，隻覺眼眶一熱。

小夏見狀，忙跑到她面前，努力瞪大眼睛，同她對視。

江蓠擡手輕撫面上空無一物的半空，她見不到，小夏便早她一步，将面頰貼上，一張小臉笑的格外滿足。

“你現在摸着小夏的臉，她笑的可開心了。”說着，南芝也覺鼻頭一酸。

她扭頭看向那些靜默站着的十來亡魂，對江蓠道：“他們都在你前面，你要說什麼，盡管說，他們都聽得見。”

江蓠漸漸收回手，指尖仍留着微涼，她忍住淚意，扯出一抹笑，看向面前見不到的家人們。

“回來了，我找到回家的路了。”她說着，撐開臂彎，小夏見狀趕緊撲上去。

“我好想江蓠姐姐。”小孩的聲音已帶着哭腔。

小夏伏在她懷裡，隻稍動一下，便會透過江蓠的懷抱，她忍着淚意，不舍地攤開雙手環抱住失而複得的親人。

江蓠沒有開口，過了許久，她才站起身，夜色之中，荒蕪的藥堂更顯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