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半仙趕忙搖頭:“這下界本就耗費精力,我這還維持這麼一個大陣,可不能輕易耗費靈力。”
老人不滿地睨了他一眼:“隻算一卦,能廢多少靈力。”
“怎不需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次到人間多少年了,換的這具身體都成這般老模樣,再不剩着點用,恐怕主持完這個聚靈陣,就得因靈力費盡而回去!”
張半仙說的煞有介事,老亡魂卻是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說來說去,不還是因為實力不夠。
“讓你修煉是你不肯。”
半仙移開視線,繼續擺弄手上法器:“話說玄懿那小子去哪兒了?他冥府這身份,是能正常活躍人間界,若是讓他出面動用靈力炸開這墓多方便。”
“玄懿來了,你這次不躲。”
半仙自知理虧,讷讷道:“我上次就沒躲。”爾後,他又低聲為自己辯解,“說來也都怪那邪魔狡詐多端,隐匿的好,他在暗我在明,自然防不勝防。”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些挖掘的人手又到了換班的時候。老人亡魂看向那幾乎沒有停歇的幾班人手,無奈搖頭。
他擡手掐訣,魂體肉眼可見的再次變得透明幾分。
片刻後,老人亡魂還是搖頭:“感知不到,此山常年陰氣環繞,對我幹擾太大。”
半仙聞言撇了撇嘴,他坐在祭壇桌案上,翹着腳,抽着沒有煙絲的杆子。
“還說我,你怎不讓山下那丫頭上來,這裡她熟悉,讓她先将人帶出來不就成了。”半仙道。
老亡魂仍是搖頭,他也幽幽看向下山方向:“那又是一分因果,你我承受不住。”
半仙扭頭看向已經被堵死的石縫,重新回歸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樣。
“都到人間一趟了,現在說這些,裝模作樣。”半仙低聲。
。
南芝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那縷幾不可查的清流上。
在這無邊黑暗的甬道裡,南芝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她不敢停下,生怕停下歇息半刻鐘,再出去,外面已不可挽回。
她很累,很痛,之前被碎石擊打的鈍痛一股腦全部找上她。巨大的疼痛将她包裹,南芝看了眼身後,卷軸依舊被放置在他身上,那縷微光會指引她不将人弄丢。
還沒尋到出口,南芝不敢離得太遠,下到甬道之後,鼠群就消失了。
南芝不知道的是,墓室陣法被破後,鼠群便得自由,它們早已逃出生天。
方才指引她的,是那陪了謝琬最久的亡靈對她的指引。
身後的亮光已經很微弱了,南芝停下腳步,正要回頭,腳下一個深陷,一股涼意讓她整個人瞬間清醒。
她蹲下身子,擡手摸向腳邊,果然摸到了一片濕潤。
有水。
抿了抿已經幹涸唇瓣,南芝站起身,往亮光處走回。
“大人,有水源,我們肯定能活下去的。”走到他身旁,他本就白皙的面容,此刻更是慘白無一絲血色。
南芝隻做沒看到,她彎下身,攬着他的臂彎,正要用力,南芝猛然一驚,回眸看向他依舊緊閉雙眸的面容。
他生得高,此刻壓在她肩頭上,近乎将南芝整個人淹沒。
南芝詫異看向他,明明應當是很重的人,此刻卻是一點重量也沒有。
“大人這樣,我會以為你在戲耍我。”南芝自嘲笑了下,還是将人往方才發現濕土的地方帶去。
她手中緊緊攥着那把匕首,還有渡魂卷軸。
那是他們生的希望。
哪怕身上人沒有重量,南芝自己體力也支撐不住,到了濕土旁,她慢慢蹲下身子,将人放下。
擡手摸過,前方道路愈發泥濘,手指輕輕一摁,泥地就會下陷一寸。
這條路不知道還能走多遠,南芝腦中想起方才的夢境——放下凡間的一切,她将獲得力量,将擁有一切。
南芝搖頭,氣息勻稱後,她重新背起身後人。
腳下的泥土濕潤,每一步邁下,腳掌總會陷進去一分。
潛意識一直勸她放棄這裡的一切,她累了,她該好好休息。
南芝握緊匕首,懷南還有她的家人,這般漆黑看不到前路的道路,若是沒人陪同,她也沒有力氣往下走。
“大人,”南芝故作懊惱,“你好重,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了。”說完後,像是聽到身後人不滿的回應,南芝低低笑了起來。
可偏偏身上人沒一分重量,笑夠了,南芝又道:“若是醒了,往下的路,我們一起走可好?”
南芝自己都沒注意到,因為失水多,她嗓子幹啞,發出的聲音,就連她背後的人都聽不甚清楚。
反倒是她笑完,喉頭幹澀,南芝沒忍住低咳了幾聲,頓時一股腥甜湧上她喉間。
嗓子反倒是好受了許多。
“大人,出去後,你可是欠我一個人情。”得替我保着縣衙的人。
後半句南芝沒說出口,面前依舊一片漆黑,說再多,也得兩人能出去才行。
南芝不知道她身後那人一直能聽到,他一直清醒着,哪怕是在幻境之中。
鏡湖之下,東方潛經曆了那些本不屬于他的記憶。
他看到了他消失後,因為他的死,懷南縣被冠上謀逆罪名,縣衙原先這幾人,無一幸免。
他還看到了京城,妖邪幻化成的東方代挑起戰火,整個京城生靈塗炭,成了另一方人間煉獄。
妖邪身上有南芝的本源,除非她徹底消失,不然妖邪也會除之不盡。東方潛自然不想看到南芝與妖邪同歸于盡那一幕。
可偏偏,他好不容易将人拉回來,自己卻是這幅死樣子,成了個繁重的拖油瓶。
輕歎了口氣,東方潛很想回去同本體商議幾句,好歹讓他能自主移動才行。
“大人?”南芝有些驚喜的聲音另東方潛一怔,他費勁想睜眼,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操控這具軀體。
那她是看到了什麼?
東方潛警覺,他可沒忘記,本體與他生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