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杭,譚園。
這是譚季樓回國後,第一次回家,晚飯還未吃完,父親便等不及把他叫到了書房訓話。
“找我有事?”
譚父坐在主位上泡茶,神色悠閑,見兒子入座便主動為他倒了杯茶,“朋友剛送的金駿眉,試試。”
譚季樓接過茶聞了聞,正要低頭飲啜,卻聽到對面不緊不慢又兀自說起話來。
“這幾年在美國都還好麼?”
“還好。”
他簡單回了兩字,随手将茶倒到了一旁的金蟾茶寵身上。
父親極少對他說這些關心的話。
譚父似乎沒留意到他倒了茶,隻是依舊慢條斯理地沖好手裡的第二泡茶,又遞一杯到兒子眼前。
“我聽說你這兩年很關照一個小姑娘,有這回事嗎?”
這一杯茶,顔色,香氣,都剛剛好。
熱氣白茫茫的,在兩人之間緩緩升起。
譚季樓望着眼前那隻價值不菲的紫砂茶杯,手指輕敲了兩下桌沿,最終将茶飲下。
“有。”
老法師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你對人家有意思?”
“沒有。”譚季樓将手頭的兩隻茶杯相疊,又推回原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也是,一個小丫頭而已,你犯不着。”譚父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又苦口婆心道:“不過你倒是真該找對象了,改天我讓你媽媽......”
譚季樓聞言,偏頭輕哂一記。
“你笑什麼?”譚父有些不悅。
“這裡沒人,你我何必裝什麼父慈子孝?”譚季樓擡起頭,直視起父親的眼睛,“我隻是回來看望媽媽和奶奶,你不要多想。”
“譚季樓,這就是你對你老子說話的态度麼!”
譚父被他的話激怒,猛得一拍桌案,咣當一聲,杯中茶水灑落。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
“家門不幸!”
譚季樓靜靜接收着父親的怒火卻不為所動,眸中明滅,但終究隻是一笑付之。
沒什麼必要。
“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媽媽這幾年身體不好。”
“我回海城了,您自己多保重。”
-
一個月後,新加坡,樟宜機場。
接機口的人很多,各種族的人都有,嘴裡說着各地的語言,譚季樓拎着自己的手提行李出來,沒有在人群中找到他想見的人。
手機“叮”一聲震動,國際漫遊終于激活,鎖屏下方跳出幾條微信消息,來自五分鐘前。
【許6圓】:直接出來
【許6圓】:我在大瀑布前等你
【許6圓】:[玫瑰]
樟宜機場擁有世界上最大的室内瀑布,從接機口走出來,就能聽到巨大的流水聲,以及撲面而來的濕潤空氣。
尋着流水的聲響找過去,譚季樓一眼就在瀑布邊觀賞拍照的一群人裡發現了許如願。
所有人都在駐足驚歎這壯觀的人工奇迹,隻有她沒有,她好像隻關心自己手機裡的自拍拍得怎麼樣。
小姑娘穿着一身湖藍色的抹胸連體褲,肌膚勝雪,長發及腰,即使隔着很遠的距離看她,身姿仍然出挑奪目。
“願願。”
“我的媽呀,你要吓死我嗎?”
許如願正在手機相冊裡查看剛拍好的live自拍,今天的藍色煙熏妝簡直畫得完美,忽然聽見一聲惡魔低語,叫她名字。
一擡頭,正是她那位,在送機車上簽完婚前協議就拍拍屁股登機,然後消失一個多月的未婚夫。
這一回,他是真成了她的未婚夫。
“你一個人來的?”許如願上下打量了譚季樓一眼,又往他身後看了看,“不是讓你帶個證婚人來嗎?”
“他晚一點到。”
“哦。”
許如願看回譚季樓,眼神中顯出些漠不關心的情緒,她撇撇嘴,借低頭看手機的機會,結束了這個話題。
譚季樓換了隻手提行李,輕咳一聲,“最近都還好麼?”
“挺好的呀。”許如願點了一下頭,又沖他禮貌笑了笑。
“那就好。”
聊天再次終結。
許如願感受到自己身邊的空氣在一點點凝固,她拿手指撫了撫眉毛,眼睛仍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微博推薦頁已經刷新到了她完全不感興趣的領域。
一個月過去,她還是沒法說服自己。
誰敢相信?面前這位,離她僅僅隻有一米距離的冷漠霸道總裁,哦不,現在應該是霸道董事長,在三天後居然要成為她的合法丈夫。
她明明還是個孩子啊。
“人來了,我們走吧。”
不遠處傳來一句熟悉的普通話,帶着濃重新加坡口音。擡頭望去,隻見女人穿着一套修身的黑色聖羅蘭女士西裝,短發幹練利落,左耳戴一隻夏帕瑞麗的巨大金耳飾,誇張且奪目。
“Emma姑姑。”許如願甜膩喊出一聲,趕緊站到女人身邊。
她的救星回來了。
來人正是許如願的堂姑許玉玲,東南亞有名的金牌律師,也是許如願trust fund的監管人。她剛從抽煙區抽完煙回來。
“許久不見了,季樓。”
許玉玲輕拍了拍許如願挽她胳膊的手,又主動同譚季樓打起招呼。
看樣子挺熟,還握手呢,許如願都看在眼裡。
“姑姑好。”
身邊石破天驚傳來一句,姑娘瞬間炸毛,插着腰橫在了兩人中間,不讓某人胡說八道。
“喂喂喂,搞搞清楚哦,這是我的姑姑!”
他們還沒結婚呢,厚臉皮的老男人。
“Grace,注意禮貌。”許玉玲在她背後輕咳,小聲提醒道:“你這樣會讓我認為你不是自願結婚的哦。”
許如願當然知道她在威脅她什麼,許玉玲是她的證婚人,如果他們的感情沒有通過她的認可,那麼她完全可以在宣誓時反對這門婚事。
“哎呀姑姑,我們開玩笑的啦!”許如願回頭,朝許玉玲厚顔無恥地抛了個媚眼,“這是我們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嘛~”
臨門一腳的事,有些戲該演還是得演。
隻見姑娘忽然雀躍上前,一頭紮進了譚季樓的懷裡。她感受到男人的身體一瞬間僵硬,他果然還是那麼嫌棄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