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就是冬至了,姜府派人傳了信兒,叫姜逢務必回去。
她近日在京城大出風頭,一時風光無兩,上門道喜的老爺夫人們絡繹不絕,隻怕此刻蔣其文一口銀牙都氣得要咬碎,怎麼還會願意再見到她呢?
夏綠一邊磨墨一邊說道:“聽聞老爺邀請了嚴家二□□赴冬日宴呢,他為了大小姐的婚事費盡心思搭上嚴家,原本嚴家還有些愛搭不理的,但因着小姐您近日的名号這才将婚事給提上了日程,想必也是為這,所以才讓您務必到場吧。”
姜逢專心寫着手下的字,淡淡反駁:“父親才不是為了姜迎的婚事呢。”
“什麼?”夏綠沒聽清,見姜逢不欲再說,便也止了話頭,忽而思緒又飄遠,将話題扯到了賈有德身上:“小姐,聽說賈有德被關入大牢後,永定侯府的姨娘一直在鬧呢,要求縣令放人,可縣令咬死不放,兩家如今正僵持不下呢,也不知這個事最後要怎麼收場才好。”
“是嗎?”
“是啊,這件事永定侯倒沒怎麼出面,就是那姨娘,被寵得無法無天,還揚言要叫永定侯告到聖上那兒去,要我說聖上能管才怪呢。”
姜逢哼笑了聲,永定侯曾在聖上奪嫡之初幫過一把,這些年一直挾恩圖報,雖無關痛癢,可次數多了,便是聖人都會厭煩,也不知這永定侯府的好日子還有多久到頭。
邸報寫得差不多了,姜逢收了筆,将薄薄一張沾了墨迹的紙遞給夏綠:“今日的邸報,給姜小四謄抄去。”
自那日以後,姜逢有意躲着姜小四,饒是姜小四有心靠近,兩人還是見不到什麼面。
姜逢不是什麼鐵石心腸,那日的話于她是有觸動的,但她同時也很清楚,他們不是同路人,姜小四不可能永遠困在這一方書肆,他總要去成就一番功業。既然不可能在一起,還不如早些斷了心思,也省的日後糾纏麻煩。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冬至。
雪後初晴,緩緩融化的薄冰發出沙沙的塌陷之聲,在這冬日的清晨格外悅耳。
一大早,姜小四就早早地吵了姜逢起床,興高采烈在她耳邊念:“姜姐姐,今日是冬至,按照京城的習俗冬至是要吃餃子的,你喜歡吃什麼餡兒的,我買來食材現做好不好?”
迎上姜小四期待的目光,姜逢突然有些不忍心告訴他她今日要去姜府,不必給她留飯,隻微微斟酌道:“那你晚上包吧,我今日要去姜府,可能會晚一點兒回來。”
“好!”
姜逢到姜府時,府裡已忙得不可開交,她也趁亂先回了渡雲閣。上回被蔣其文押着關進去,連她姨娘的面都沒見到,算算日子,她與姨娘已有兩月未見了。
“姨娘!”
姜逢遠遠瞧見孟絮在院中擺弄花草,高興地大喊。
孟絮乍聽見女兒的聲音,一時間有些不可置信:“逢兒?你回來了!”
母女倆膩歪了好一陣,這才将将松手。孟絮頗含擔憂地問道:“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主母留你吃飯,可是原諒了你?”
姜逢吃着橘子漫不經心回:“吃過飯我就回去呢,老是住在書肆也不是個事兒,還是得趁早搬回莊子。”
“姨娘不是這個意思。”孟絮見姜逢不為所動,隻能幹着急,“你去跟主母服個軟道個歉,興許主母就能讓你回府裡來住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總是住在城外莊子上像什麼話?一天兩天的就算了,這時間長了,不說你,就是傳出去對你爹名聲也不好啊。”
“姨娘。”
姜逢斂了笑意,将手中還剩的一半橘子擱在桌上:“當初是他們平白污蔑我将我趕出去的,大雪天我被打得半死扔出府外,這才過了多久我便要向他們搖尾乞憐了?您當我是什麼?是随手逗樂的玩意兒,還是一條恬不知恥的狗?”
“你胡說什麼呢!”孟絮皺着眉斥道,“姨娘哪是這個意思?隻是你有家還長住城外莊子上像什麼樣子,再說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日日跟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男人待在一起,整日抛頭露面将來怎麼嫁人?你大姐姐的婚事已經有了着落了,可你呢?你這樣子誰敢要你?”
姜逢厭倦地伸出一根手指掏耳朵,頓時覺得沒了胃口,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盞漱了漱口:“我去姜迎那兒了。”
“你去找她幹什麼?又讓她給你冷嘲熱諷一頓啊?”
姜逢充耳不聞,快步走出渡雲閣,徒留她在身後幹着急。
許是嚴家要上門來的緣故,今日的姜府人人面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緊張,腳下步履匆匆,看來這次是真對姜迎的婚事上了心。
嚴大人任國子監監丞之職,想必姜竭是準備将姜蔚塞進國子監,所以才傾盡一切搭上這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