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眉間猛地綻開,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孟絮似是無可奈何,往旁邊看了一眼,姜逢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窗邊一個身影赫然背對她而立,月光灑在他勁瘦的背影上,莫名有些寂寥。
男人轉過身來,面上有些嚴峻,約摸四十多歲的年紀,眉間的溝壑已很深了,但依稀可見往日的傲人風采。
他雙眸緊盯着姜逢,有些動容地滾了滾喉頭,腳步猶疑地上前,“逢兒……”
姜逢在孟絮的攙扶下半坐起來倚靠在床頭,孟絮有些冷淡地說,“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她頭也不擡地離開,經過男人身邊時沒有一絲停頓,男人似乎想伸手挽留,不知為何,手兀自停在半空中,終是沒有上前。
他收回手,注意到姜逢的目光,有些局促地搓了搓雙手,笑道:“聽你母親說,你想見我,逢兒,你知道我是你父王了?”
“嗯。”姜逢點頭,很痛快地承認。
“那……”他肉眼可見地欣喜,伸手想來碰姜逢的手,姜逢猛地抽回手,他見狀又有些小心翼翼,“你可是願意認我了?”
“是。”她認真打量面前這個稱之為她父親的男人,多可笑,若不是有求于他,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想面對這個事實。
“你膝下無子,人到了年紀就渴望兒女繞膝承歡膝下,你在這世上隻我一個血脈,想必也不會讓我出事吧?”
“自然。”他急急上前幾步看着姜逢,“逢兒,你可是遇着了什麼事,可是受欺負了?你告訴父王,父王這就為你出氣去!”
姜逢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她道,“若那人是當今聖上呢?”
“什麼?”趙覃風愣住,似是不敢相信,“怎麼會?”
聖上派人刺殺她是秘密進行的,想來他也沒蠢到大肆宣揚,趙覃風不知道很正常,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個末等商人的女兒,怎麼會平白引起聖上的注意。
姜逢将前因後果講了一遍,趙覃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些結巴道,“這麼說,他們說的徐來身邊的女人就是你?”
姜逢點頭:“是我。”
“逢兒,你……”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姜逢,“你糊塗啊,那徐來是個叛國賊,你怎麼可以……咱們還有轉圜的餘地,既然在聖上眼裡你已經死了,那咱們就索性不要這個身份了,為父會為你處理好一切,往後咱們再也不要管這些事,安安穩穩過你自己的生活,好嗎?”
“不。”姜逢拒絕,“我不是為了保我自己的命才決定認你,我是想讓你救徐來。”
“我?”趙覃風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沒忍住笑出了聲,“逢兒,你知不知道我和那個徐來是政敵,父王一直都看不慣他,行事激進莽撞,一個王爺常年鎮守邊關手中實權甚至大過了聖上去,我本就擔心他哪一天會突然謀反,你看看,這不就來了?父王怎麼去救一個叛國賊啊?”
“看不慣那就把他看慣!”姜逢急急吼了聲,又扯着嗓子咳嗽,撕心裂肺快要把肺咳出來,“因為他不僅是你的政敵,往後還會是你的女婿。”
“你……逢兒,你怎麼能?”
“所以。”姜逢看着他,眼中是分毫不讓的決絕,“你真的要讓他死嗎?你真的相信他是叛國賊嗎?”
“鐵證如山難道還不夠嗎?”他走過來坐在姜逢床邊,語重心長勸道,“逢兒,你不了解很正常,可為父身為官場中人,這些事自然知道得比你一個小姑娘多,他通敵的信件現在還放在聖上桌案上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誰能污蔑了他去?”
“僅憑區區一封信你們就把他打成叛國賊了嗎,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那是他寫的?”
“還需要證據嗎,那信上的字迹與徐來的字迹一模一樣,不是他還能是誰!”
一模一樣的字迹……
姜逢腦中忽地閃過那天奚穆說的話,他說他的字就是徐來教的,她看過奚穆寫的字,确實和徐來的一模一樣,看來夏均讓所言非虛,她确實該多提防着些。
她知道現在趙覃風固執己見,很難讓他立刻改變對徐來的看法,但凡事總要一試,“你知道嗎,這幾月我随徐來走過了許多地方,看過了無數風景,見過了我以前從來不會見過的,我想我應該感謝他,如果不是他,我到現在還隻會是個坐井觀天的青蛙,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裡沾沾自得。”
“我們在祿州的第一晚住在客棧,那時客棧的老闆見我是女子,便叫了幾個孩童企圖來偷搶财物,後來我們才知,那老闆是慣犯,與當地府衙有勾連,誰都奈他不何,相當于是一條地頭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