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序南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醒來。
身下不是宿舍一米二床鋪的觸感,他盯着天花闆上法式複古的精緻吊燈,有那麼一兩秒還覺得自己仍在夢裡。
閉了下眼,重新睜開。
吊燈還在原處。
他第一時間摸到自己的側腰,還好,身體健全,沒有不适。
靜止片刻,林序南猛地撐了下手臂,從床上坐起來。
床單是深灰色的套裝,被褥是較輕的蠶絲被,蓋在身上很舒服。
窗簾拉着,遮光效果很好,屋裡晦暗不清,難以分辨時間。
床頭擱了杯溫水,杯身粘了張便利貼。
-我今早滿課,記得吃早飯。——江崇禮。
江崇禮。
江、崇、禮。
林序南把便利貼取下來,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這三個字像把鑰匙,瞬間開啟了林序南酒醒後暫封的記憶。
江崇禮要跟他談,問了三遍。
他一時沖動,情緒上頭,竟然就答應了。
林序南把那張便利貼在掌心揉皺。
說來也怪,他喝酒就斷片,酒醒後什麼都記不住,可偏偏這次不僅記住了,還記得這麼清楚。
應該不會有人當真吧?
哈哈。
林序南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在安慰完自己後掀被子下床。
雙腳踩上拖鞋,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一套深藍色的絲質睡衣。他扯了下領口,在震驚中麻溜地脫了下來,因為動作過急,有點兒頭暈。
昨天的衣服挂在了門邊的衣架上,應該是洗過了,上面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林序南胡亂把自己衣服套上身,換成睡衣挂上去,原本都要走了,又折回來,把口袋裡那張揉皺了的便利貼拿出來,急匆匆地一開門,下一秒直接愣在原地。
和預想中的房間結構不太一樣,他先是看到的是三層挑高的客廳,以及墜在其中飛流直下的水晶吊燈。
全透明的玻璃護欄,三米寬的木質走道,林序南邁出一步,往下能看見整個客廳的全貌。
他又原樣退了回去。
“您醒了。”身邊傳來問候。
林序南側過去目光,是一位看上去四十來歲的中年女性。
對方保養得當,笑容溫柔,身前系着圍裙,問他:“您是去餐廳用早餐,還是我送去房間?”
林序南下意識搖了下頭,然後又多搖了兩下。
“您好,”他說完低下頭,看着渾身上下唯一不屬于自己的拖鞋,問道,“我鞋呢?”
他的鞋在一樓的玄關,阿姨領他過去,他二話不說穿上直接告辭。
結果悶頭走出十幾米,發現還有一扇門。
林序南回頭看一眼,好家夥,他以為小區綠化呢,原來是私家花園啊?
阿姨追上林序南,把最外邊的鐵門打開。
林序南轉身微微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相比于“走”,林序南覺得自己更傾向于“逃”。
他在這一片富人别墅區繞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出口,整個人透露着一股貧窮且清澈的愚蠢。
等到他摸回京大的宿舍已經快中午了,差半小時放學,他們宿舍三個懶鬼剛醒,正打算卡着時間去食堂吃午飯。
“你回來了,”阮知文打着哈欠,“吓我一跳,昨晚走了也不說一聲。”
林序南置若罔聞,拉開自己的凳子坐下,緩了片刻,點開手機。
未接來電都是阮知文的,按時間來看,林序南那時應該喝完酒不省人事中。
未讀信息有幾條,頂在最上面的是江崇禮一個小時前發給他的。
江崇禮:你醒了。
江崇禮:為什麼不吃早飯?
林序南隻覺得“咔擦”一聲驚雷劈開了他的天靈蓋。
所以昨天他真的被江崇禮帶回家了?
什麼意思?江崇禮這信息又是什麼意思?
林序南抖着手退出對話框,下面是阮知文昨晚給他發的信息。
知文:你去哪了?
知文:要查寝了,你還回不回來?
知文:[語音]未接聽,點擊回撥。
知文:????你怎麼了?
林序南回過頭,艱難開口:“知文,我昨晚沒看到你的信息。”
他回複信息一向及時,沒回複基本就是沒看見。
“知道,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阮知文抱怨道,“吓得我都打算翻窗戶出去找你了,好在江神及時打電話告訴我你跟他在一起——不過話說回來,你們昨天去哪了?”
林序南把頭轉回去。
正好此刻,手機進來一條新信息。
江崇禮:到學校了嗎?
林序南選擇自我欺騙,直接把手機關掉。
他有點頭暈,在阮知文他們洗漱完畢準備去吃飯時爬上了自己的床鋪。
“要我給你帶點回來嗎?”阮知文問。
“不了,”林序南什麼都吃不下,“關一下門。”
他一頭紮進被子裡,腦袋亂糟糟的。
從酒醒到現在,江崇禮占據了他絕大多數的時間,以至于他都快忘了昨天喝酒的理由——張子堯的那句“挺好用的”。
雖然是親耳聽到,但林序南還是覺得這話并非張子堯本心,而是順着别人的嘴應承下來罷了。
可想來想去,即便是最普通的朋友關系,這樣的應承也不應該。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林序南以為是阮知文吃完午飯回來,便下床給他們開門。
他沒什麼勁,開了門也沒往外看,等到身子都轉了過去,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又猛地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