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張子堯後,林序南靜靜地坐了半小時。
等到終于緩過勁來,再給江崇禮發信息。
樓上傳來開門的輕響,江崇禮換了一身深藍色的家居服,走到林序南面前,朝他伸手。
林序南隻覺得累,把解了鎖的手機遞過去。
他依舊坐着,膝蓋岔開,低頭等待江崇禮檢查結束。
片刻後,江崇禮把手機遞還給他。
林序南站起身:“人已經删了,我能走了嗎?”
江崇禮說:“你今天在這裡睡。”
“我不在這,”林序南垂着眸,“我想回學校。”
他收起手機,繞過江崇禮朝大門走去。
然而等走到了,發現這是後花園的落地窗。
林序南:“……”
換個門繼續走。
這裡通往阿姨和小王的休息室。
林序南:“……”
再換一個。
這裡是他來的車庫。
林序南:“……”
他終于忍不住:“我要出去。”
江崇禮看得出來這人找不到路:“我沒攔你。”
林序南一腦袋火,這次不管什麼門,鐵了心都得出去。
于是他順利進了後花園,繞過噴泉、走過綠化,最後看着兩米多高的圍牆沉默了。
江崇禮站在玻璃門外的木質玄關:“進來。”
林序南沒理他,他又加一句:“外面冷。”
林序南找到一處借力點,後退幾步一個助跑,踩上牆内的裝飾物往上一蹬,直接扒上了牆頭。
下一秒,警報聲“鈴”一聲響起,小王不知道從哪沖了出來:“誰!”
林序南:“……”
他從牆上下來。
在場三個人,除了江崇禮都挺尴尬的。
“警報好像壞了。”
小王非常懂事,關了警報人就消失了。
林序南有一種太監逛青樓的無力感,他低頭看了眼腳邊的薔薇,感覺自己也快枯萎了。
江崇禮又開口:“過來。”
林序南一盤腿坐下了,掏出手機開始刷青年大學習。
江崇禮站在原地,與他僵持片刻,最終還是穿着室内的棉布拖鞋,踩進了草坪上。
“你在生病。”
在手機傳出的一聲聲铿锵有力的宣誓背景音裡,林序南頭也不擡:“我要回學校。”
“回房間。”
“回學校。”
江崇禮頓了頓:“如果是張子堯——”
林序南忍無可忍:“沒有張子堯了,除非你也想被我删了。”
江崇禮歪了下頭。
夜風拂面,林序南在感受到冷的同時,才發現江崇禮隻穿着單薄的睡衣,在下過雪的夜裡已經跟他掰扯了好一會兒。
良心來回拉扯,林序南氣急敗壞地起身,往屋裡走。
“你讓我删人我也删了,沒理由再把我扣這裡吧?”
他走上花園與客廳之間的木質玄關,低頭看見自己腳上穿着的拖鞋,脫下來,彎腰拿着,重新進了屋。
江崇禮也跟着一起進來:“阿姨,拿兩雙拖鞋。”
阿姨拿了新的拖鞋過來,又收走了之前的。
大概是察覺到了氣氛不對,速度之快,全程沒有絲毫停留。
“你在生氣,”江崇禮走到林序南的面前,“因為删了張子堯。”
一針見血,林序南被戳到心窩,下意識躲避對方的視線。
江崇禮又反問:“你生什麼氣?”
林序南心窩又被紮了一刀。
他點頭,又點頭,一連點了好幾下。
當初約法三章的時候,他提了三個條件,江崇禮就提了一個,理所應當的事,不應該生氣。
可是——
如果不是氣憤,那心底這股難以抑制的酸楚又是什麼呢?
“難受?”江崇禮問,“舍不得?”
林序南聲音沙啞:“我隻是想回去。”
他是難受,也是不舍。
更多的,是因為那段純粹美好的過去在一年後以這樣難堪的方式收尾而痛心。
所有人都知道張子堯的卑劣,替林序南不值。
可隻有林序南知道,高中時那個少年也曾閃閃發光,在某一瞬間照亮他的眼睛。
林序南避開江崇禮的目光。
“你不懂。”
當晚,小王送林序南回了學校。
不僅送了,還替他挨了宿管阿姨的罵,把人送進寝室樓才離開。
林序南腳步很輕,都沒驚動樓道裡的聲控燈。
到達相應樓層,他站在走廊裡,往張子堯的寝室遙遙看去一眼。
停頓片刻,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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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星期。
氣溫驟降,相比于寒暑兩重天的十月,算是正式進入了冬天。
林序南一直悶悶的,看似因為感冒萎靡不振,實則内心受到重創所以精神欠佳。
“你還在生氣。”江崇禮說。
林序南把筷子一擱:“我吃好了。”
江崇禮坐着沒動:“因為張子堯沒來找你。”
林序南垂着眸,把餐盤收拾收拾:“那不正常嗎?”
張子堯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又怎麼可能會來找他?
或許在他删掉張子堯之前,張子堯就先一步把他給删了。
“你可以去找他。”江崇禮站起來。
林序南冷笑一聲:“你會答應?”
“不會,”江崇禮說,“但你可以瞞着我。”
林序南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認真的嗎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