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禮對上他的視線:“如果我認真,你就會去嗎?”
林序南覺得這是一道送命題,連連搖頭:“不去不去。”
江崇禮這才收回目光。
兩人一起出了食堂,路上偶遇同院同學,林序南跟他們打了招呼,幾人順路,一起往宿舍走。
他們讨論着馬上就要節課的選修,江崇禮跟他們不同院,全程沒有說話。
林序南注意到了,有意把話題引向對方,其他人情商很高,順着就去問建築系的課怎麼樣。
江崇禮說“不怎麼樣”,直接把天聊死了。
等到上了樓,兩人分開,江崇禮聽見身後的同學壓低了聲音和林序南說悄悄話,模模糊糊的,大概意思是“你怎麼受得了江崇禮?”
江崇禮的腳步稍停,回過頭去。
有人經過,暫時擋住他的視線,距離有點遠,隻能看見那人頗為熟稔地把手搭上林序南的肩,林序南偏頭笑着說了什麼,内容聽不見。
林序南回了寝室,身上挂着個人進來。
那人笑得不行,見屋裡其他三個人都在,便開口道:“給你們講個笑話,林序南剛才對我說江崇禮萌萌的。”
他以為會哄堂大笑,所以在說完之後自己先笑了個前仰後翻。
但也就笑了兩聲,他發現隻有自己在笑。
“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蔣辰面無表情地轉身:“不萌嗎?”
同學:“?”
阮知文也轉身:“不萌嗎?”
同學:“??”
徐錦安笑道:“你們别欺負人啊!”
同學:“???”
林序南扔了個橘子給那人:“江崇禮人很好,熟了之後就知道了。”
“怎麼才能和江崇禮熟?”同學問,“我一直想借他中外建築史的結課的PPT看看,聽說那被咱院長誇過。”
“你小子真敢想,”徐錦安把他剝了的橘子掰過來一半,“想偷江神的模版?”
同學給他掰,掰完又去拿了林序南一個橘子:“讀書人的事怎麼是偷呢?我那叫借鑒,借鑒懂嗎?”
林序南聽他們聊天,順手點開江崇禮的對話框,給他發過去一條信息。
NA:聽說你PPT做得很好。
江崇禮:需要模闆嗎?
NA:?
這是被要過多少次模版才會有的條件反射?
江崇禮:[文件][文件][文件][文件]
江崇禮:還有幾個在電腦裡。
林序南一看就看到“中外建築史”這幾個大字名列其中。
他心虛地擡頭,看徐錦安把頭直搖:“江崇禮的作業從不外傳,你就别想了。”
林序南:“……”
感覺像背叛了什麼。
NA:你不怕我偷你模闆?
江崇禮:不要偷。
林序南松了口氣,他還是站在人民群衆這邊的。
可下一秒,對方又發來信息:我給你做。
江崇禮願意做,林序南也不敢給。
這跟自己的畢業證挂鈎,萬一以後和江崇禮倆掰了,對方看他不爽一個舉報,林序南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甚至為了以後避免尴尬,他都沒有接受江崇禮發來的任何一個文件。
入夜,寝室就誰最後關燈發出競賽,最後蔣辰慢了半拍,從爬了一半的床梯上下去,關燈睡覺。
林序南臉上還帶着剛才玩鬧後殘留的微笑,可等到大家都不作聲了,他勾起來的唇角在黑暗中慢慢壓下來,直至面無表情。
和張子堯坦白後,他的生活正常進行,沒有任何改變。
一切結束的太快,又太慘烈。
林序南給自己做過心理準備,但還是有點接受無能。
如果不是聯系人列表裡找不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林序南甚至以為那一切都是幻覺。
張子堯不怎麼愛搭理他,空空的聊天列表就和以前一樣。
就像他或許明天還能在走廊上遇着對方,然後說上一句——
“早上好。”
熱水機嗡嗡響着,一聲問候把林序南從思緒中拉出來。
擱在出水口的熱水瓶還沒裝滿一半,他擡頭,看見身邊站着的是江崇禮。
“江神,”林序南揉揉眼睛,“早上好。”
他剛醒,聲音啞啞的,頭發睡得很亂,最頂上的一撮耀武揚威似的高高翹起。
江崇禮看了一眼。
林序南張嘴打了個哈欠,側過身,用手遮住半張臉,打完之後眼角溢出一點眼淚,暈濕了睫毛。
他很瘦,都十一月了,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袖,衣料很軟很皺,應該是睡衣,領口那一圈有些舊了,松松垮垮的,露出半截舒展的鎖骨。
“你先用我的,”林序南把自己打滿水的熱水瓶塞上瓶塞,轉身遞過去,又把江崇禮手上的空水瓶拿過來,“我在這打。”
他的領口随着動作又扯開一些,把那截鎖骨露得更多。
江崇禮收回目光,沒拒絕,但也沒走。
他在林序南身邊站了會兒,視線重新停在男生耳後柔軟的碎發上。
耳廓很薄,也很白,像藏在水藻裡的珍珠,就是看着冷冰冰的。
林序南打完熱水,拎着水瓶一轉身,差點沒直接撞到江崇禮的身上。
他吓了一跳,擡頭:“你沒走啊?”
江崇禮退開半步:“嗯。”
“周末起這麼早,是有什麼事嗎?”林序南問。
江崇禮說:“去圖書館。”
林序南“唔”了一聲,有些遲緩道:“那我也去吧。”
江崇禮勾了下唇。
兩人約好一會兒去吃早飯,林序南轉身時又打了個哈欠。
他困得有點精神恍惚,完全沒意識到和江崇禮的熱水瓶已經做了交換。
“等等。”江崇禮叫住他。
林序南睡眼惺忪地回頭,努力提起自己快合上的眼皮:“嗯?”
他等着江崇禮跟他說些什麼,卻沒想到對方擡手,在他腦袋上按了一下。
林序南:“……?”
動了動唇,江崇禮又按了一下。
林序南往上看,懷疑自己的頭頂是不是有什麼。
江崇禮微微皺着眉,幾步回了水房擰開水龍頭,将掌心濕了些水,回來又按了一下。
指尖順勢碰了一下林序南的耳朵。
“沒事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