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過後,簡甯有問徐之敏要不要出去,徐之敏知道她的母親離世了,又知道她多依賴她母親,就沒有在這個時間拉她出去。
清明有假期,但對某些人來說并不輕松。
而蘇雨揚和她的關系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她們都沒有提起那一夜,又都沒有忽視那一晚。
簡甯第二天發了一張溫度計的照片過去,輕微低燒。
Rains:「有退燒藥嗎?我拿過去點。」
簡甯沒有撒謊,回「有」。
但又多回了一個字——
N:「好。」
陰霾總會散去,往年也都是這麼過來的。
況且今年還有了常常會讓她感到“日常”、會給她帶來“日常”的徐之敏。
除了蘇雨揚,她跟徐之敏也關系了近了很多,也不如說是恢複了很多。
跟江澈倒是遠了點兒,但這也正常,江澈很忙,她們的關系總是忽遠忽近,但又始終存在于那裡,不遠不近。
她享受這種輕松而尋常的日子,物質上還過得去,精神上又觸碰到了自由的邊界。
但上面那個圈子依然纏着自己,她很清楚,即便感到厭惡。
一個多月後,5月13日。
蟬鳴的夏天已經到來,料峭的春寒已經逝去。
金雀展如約而至。
郝幸跟她說過,讓她今天9點直接去白夜頂樓。
8點多,簡甯一出門,差點兒被撲面而來的熱氣給蒸熟。
啊夏天就更不想出門了。
她一邊想着,一邊加快了步伐。
好像她其他季節就樂意出門了似的。
徐之敏第一個不同意。
不過徐之敏今天不在,在的是蘇雨揚。
她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簡甯走出單元門時,蘇雨揚的車就在最近的車位停着,也就十幾米。
她剛走出去,蘇雨揚就下車撐着傘來接她了。
“不熱嗎,就幾步,我過去就行了。”
簡甯無奈,她見過的很多商人都彬彬有禮、體貼入微,無論為人如何,至少表現得都是如此。
而蘇雨揚絕對是其中之最。
“太曬了。”蘇雨揚甚至又替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才自己繞回去駕駛座。
簡甯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沒長手的小廢物。
懶懶的,很安心。
車裡涼快多了,白夜距離藍山橋不是特别遠,開車十幾分鐘能到。
“你是自己去,還是代表公司去?”簡甯想起來這茬,問了一句。
蘇雨揚昨天說她今天也要去白夜,順路載她過去。
“公司。”
公司啊,那估計就跟江澈最近忙的東西有關系了。
網上的罵聲一輪高過一輪,但白夜依然要用她的畫參展,還不止一幅。
白夜屬于金雀藝術集團,和蘇氏八竿子打不着。
簡甯搞不懂這些,哦了聲就轉頭看向窗外。
……蘇雨揚也有目的嗎?
蘇雨揚瞥了她一眼,也沒解釋,反而問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問題。
“有想過考駕照嗎?”
話題轉換太快,簡甯懵了兩秒才回答:“我有。”
頓了片刻,腦子反應過來,她又補充:“哦好像注銷了。”
「她說的是“注銷”而不是“吊銷”,那麼是主動選擇的。
還用了“好像”,那麼應該不是自己主動申請的。
駕駛證有效期六年,過期三年自動注銷且無法恢複。
假設18歲考取駕駛證,那麼在不主動換證的情況下,27歲時會自動注銷。
簡甯現在28歲。
是自動注銷的話,要麼是不願意碰車,要麼是覺得不需要再開車。
後者顯然不成立。」
蘇雨揚飛速思考後,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路過正門時,簡甯往外看。
白夜和平時的模樣差很大,為了金雀展,改了很多地方。
露天的停車位上幾乎停滿了,白夜旁邊的小廣場上人來人往,各路人士攀談甚歡,結伴相邀往場内走。
有西裝革履的職業人士,有裝着甚異的藝術名流。
她默默收回視線,對蘇雨揚說:“沒位置了。”
“我們去停車場。”
“啊?”
最近的停車場距這裡也不近。
“白夜有停車場。”蘇雨揚往某個方向開去。
簡甯想起來了,她太久沒開車,都忘記白夜還有停車場了。
但是地方小,所以隻供白夜高層的員工,和部分大客戶使用。
大客戶……蘇總确實是大客戶。
簡甯想到這裡無意識咽了咽口水,“要不我從這裡下吧?”
如果在停車場和人遇見,那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蘇雨揚是以蘇總的身份來的,凝現在又是個定時炸彈,而且白夜的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凝。
“不用。”蘇雨揚說得笃定。
笃定到仿佛正期待某種場面發生,或者說是已經在她的預料之中了。
簡甯看向她,蘇雨揚面不改色繼續開車。
她收回視線,慢慢捏住手指,用指甲在指腹上按出一個又一個痕迹。
心中思緒萬千。
“怎麼了?”蘇雨揚主動問。
“……”簡甯咬了咬唇,看向窗外。
車子駛入停車場,明亮而溫暖的日光換作冷白的人造光。
主駕位傳來一聲輕輕的氣音,像是從喉中溢出了一聲笑。
是氣音,但隔得不遠,簡甯又不聾。
她看過去,發現蘇雨揚正彎着唇角,笑容還挺明顯的。
“笑什麼?”她問。
蘇雨揚并未像她一樣猶豫,語調輕輕,“還沒答就搶着問啊。”
簡甯跟被燙着了似的,下意識别開腦袋。
等她轉過去,蘇雨揚果然笑得更明顯了。
“……”
她輕輕哼了聲。
蘇雨揚也不催,等下車後才開口:“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一些事實層面的東西,她能靠邏輯推斷出來。
可簡甯的想法就如同雲霧缭繞的天邊山麓,無論如何,她能做的隻有仰望。
從前是,現在也是。
簡甯聞聲把手指捏得更緊了。
她要怎麼問?問你想利用“凝”幹什麼?
不知為何,面對蘇雨揚她問不出口。
而面對她的蘇雨揚,隻能将她的沉默理解為抗拒。
“我沒有逼問的意思。”蘇雨揚看着她的眼睛問。
這句略帶急促、追補意味的話語暴露了太多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