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甯狐疑,一邊往裡走,一邊扭頭盯着她。
“你确定?”
某些直覺在這一刻變得十分敏銳。
“剛剛不視頻就是因為這個?”
蘇雨揚沒有回答,就這麼看着她。
沉默中醞釀着答案。
簡甯感覺到了她的無奈。
“……幹嘛不讓我知道?”
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蘇雨揚,與她面對面、眼對眼,“我發燒都告訴你了。”
蘇雨揚錯開視線,不予回答。
如果是不小心碰到,為什麼不能說?
但除了不小心碰到,還有誰能讓她受傷嗎?
她可是蘇總啊。
簡甯抿唇,思索片刻後開口:“蘇雨揚。”
“不要拒絕溝通。”
這是蘇雨揚對她說的話,現在原話奉還。
“……”蘇雨揚愣怔,沒想到有一天這句話還能用到自己身上。
事實上,如果她真的不想告訴簡甯真相,大可以面不改色說出滴水不漏的謊言。
她斟酌着,決定再猶豫一會兒。
簡甯沒給她猶豫的機會,含着輕緩試探的語氣喚她:“Rains?”
“……”
蘇雨揚便潰不成軍,如同不久前答應簡甯時的無力招架。
“我怕說了你會難過。”
她說着看了一眼簡甯,而後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簡甯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玄關頂燈落光,在她漂亮的手上畫下分明的光和影,将那骨肉勾勒得更悅目。
視線陡然飄開,如同被吓到的蝴蝶,翻飛到别處。
她的喉骨動了動。
微妙的跑神幹擾了她思緒的正常流轉。
這句由蘇雨揚斟酌、設計好的台詞,本該傳遞出更大的疑惑,但她此時完全忽略了,隻是順勢說:“你說。”
“……先坐吧。”蘇雨揚上前,雙手輕輕覆上她的肩膀。
動作不突然,試探似的。
如果簡甯不喜歡或抗拒,是可以躲開的程度。
簡甯沒躲,感覺肩膀上的肌膚有點兒熱,不僅僅是蘇雨揚掌心傳來的熱度。
發燙的肌膚上傳來一股推力,蘇雨揚推她往裡面走去。
她僵硬地順從。
忽然很想摸摸蘇雨揚的手。
不知為何,這個想法她沒能坦蕩地表露出。
還莫名其妙地開始心虛。
在沙發上坐下後,她再次吞咽口水,擡頭看蘇雨揚,“說吧。”
蘇雨揚哪知道她徑直飄向了身體欲.望,還在一本正經又兢兢業業地執行計劃。
她在簡甯身邊坐下,輕輕歎氣。
“是我父親。”
嗯?
簡甯一瞬回神,皺起眉毛,“他打你?”
蘇雨揚輕扯嘴角,“不至于。”
簡甯看向她的額頭,用動作表示疑惑。
蘇雨揚則看向她,沒有開口,凝聚的目光中似乎顯出幾分弱勢,即便她高出簡甯不少,此時稱得上是俯視。
但在此情此景之下,簡甯立即感受到了氣勢上的微妙變化,不由得放輕聲音,像是怕吓到蘇雨揚。
如同幾天前在琉灣拍賣場頂樓,蘇雨揚哄着她講出心事時一樣。
“發生什麼了?”
蘇雨揚又瞥她一眼,隻一下,很快就收回視線。
這種意味不明的眼神最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簡甯心裡就一下子腦補了一萬個小劇場。
“你說了我才知道。”她學着蘇雨揚哄自己開口的那樣,試圖哄蘇雨揚說出來。
蘇雨揚往後仰,靠上沙發,眼神落在前方漆黑的電視屏幕上,顯得有些呆滞。
“你說,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
“怎麼會!”簡甯反應劇烈,“誰這麼說你啊,你父親?那他也太沒品了。”
“我覺得你很厲害啊,從容鎮定,一直都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蘇雨揚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忍不住輕笑,笑到一半又自然而然地改為歎息。
她擡手摸摸額頭,“可我的确感情用事了。”
簡甯往她身邊挪,将距離拉得更近。
“哪裡感情用事了,而且誰規定不能感情用事?”
後半句話讓蘇雨揚一愣。
簡甯繼續安慰她:“我也感情用事,不也好好活到現在了嗎?”
“……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
簡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擡起爪子拉住蘇雨揚的手。
“所以就是他打你了?”
蘇雨揚仰靠着,簡甯坐直看着她。
如此,簡甯的位置反而高了些。
“……嗯。”她的聲音很輕,偏頭讓自己的視線和簡甯相對,自下而上。
“我做錯了,受罰也正常。”
“哪裡正常?”簡甯沒被她繞進去,“你做什麼了,值得一個做父親的大動幹戈?”
聞此,蘇雨揚倒是真心實意扯出了一個譏諷的笑。
“沒做到完美,那就是做錯了……對他來說。”
說完,她微微壓低眼睫,顯得有些疲憊。
簡甯下意識放輕聲音,“他思想有問題。”
“隻是對我。”蘇雨揚聲音很低,如果不是簡甯就貼在她身邊,一定聽不清。
“他對蘇洋……算了。”
言未盡但意已止。
簡甯的大腦已經解析出了核心要義——蘇雨揚的父親偏心,對她要求嚴苛,甚至還動手打她,這種事似乎不是第一次發生。
她一慌,身體快于大腦,傾身抱住了蘇雨揚。
“别啊。”語言上的劣勢也再次展現了出來。
不過還好,她的動作能表明一切。
蘇雨揚更沒想到她會這麼反應,下巴搭在簡甯肩膀上時,人還有點兒懵。
“反正是他的問題,你很好。”簡甯想了半天,隻能想出這麼一句話。
還好,語言刺激不深,蘇雨揚的心神得以緩慢回落。
雖然簡甯的反應比她預料得大,但總歸還是按計劃走了。
她開始實施下一步。
“他的确有問題,但我這件事确實沒做好,不能否認。”
能說的都說了,簡甯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木木地抱着她。
半天憋出一句:“他問題比較大。”
而蘇雨揚正等着她問:這件事是哪件事。
顯然,某個小人并沒有多大的窺探欲,而是更關注她的情緒,所以沒問。
她隻好再扔出鈎子。
“如果我再多準備點,就能兩全了。”
“你已經很好了,我覺得。”簡甯努力從詞庫中掏話,“人無完人。”
蘇雨揚:“……”
她想了想,覺得再說就過了,隻能等後面另尋他法。
至少第一部分完成了,現在這段關系中,她們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