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九黎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要他去找别人?
他就是非她不可啊。
她要推開我嗎?
他抿着唇,眼底泛起一絲委屈:“我不是誰都可以的。”
身為南诏王儲,他向來對旁人冷若冰霜。自始至終,能讓他卸下防備、甘願親近的,唯有她一人而已。
他是她的夫君,這一生隻認她一人。既已結發為夫妻,又豈會朝秦暮楚?
溫蘿芙看着他這副委屈模樣,忍不住輕輕戳了戳他緊繃的臉頰:“知道了。”
她半開玩笑的說:“隻是以後你要是遇到第二個能碰的人,可别帶着新歡來毒殺我。”
溫蘿芙漫不經心地想,這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莊九黎的病症或許沒想象中嚴重,所謂的不能觸碰多半是心結所緻。她不過是恰巧成了他的妻子,陰差陽錯才成為了第一個“例外”。
“不會有第二個人。”他扣住她的手腕,銀飾碰撞間,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堅定得像帶了病态的偏執,“自你我成婚那日起,這裡就再容不下旁人。”
她把他當什麼人了?
莊九黎有些惱,心中百轉千回,最後竟化作一種對眼前之人的憐惜。
一定是他還不夠好,才會讓她這樣想。
溫蘿芙愣住了。她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
莊九黎趁機往溫蘿芙身邊蹭了蹭,聲音軟了下來:“反正,我隻想碰你一個。”
溫蘿芙盯了他一會。
溫蘿芙:“你喜歡我?”
莊九黎:“喜歡。”
由于這個回答太坦蕩,反倒讓溫蘿芙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真誠往往是最大的必殺技×2。
“為什麼?”她追問道。
莊九黎:“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溫蘿芙倒沒有很驚訝:“這樣啊。”
世上也會有這樣的人存在。
把婚姻當作感情的起點,戀愛必須以結婚為前提,所以也能迅速投入全部真心。
莊九黎的喜歡是建立在“妻子”這個身份上,正所謂先婚後愛、近水樓台,這讓她的攻略變得異常簡單,卻也埋下了緻命的隐患。
溫蘿芙拖長音調,輕輕戳了戳莊九黎的臉頰,“那既然喜歡我,就多教我些下蠱的本事。”
莊九黎抿了抿唇,小聲道:“……好。”
正好現在還不算太晚,回程路上,溫蘿芙乘勝追擊,倚靠在樹邊問:“那夫君今晚要教我什麼?”
莊九黎停下腳步,擡眼望向幽深的樹林:“你知道苗疆五毒嗎?”苗疆五毒,是指蠍、蛇、蜈蚣、蟾蜍、蜘蛛這五種毒物,這片林子裡正好都有。
二人沿着林徑徐行,夜風拂過,枝葉簌簌。
行至古樹根處,莊九黎駐足,他蹲下來,用樹枝輕輕撥開落葉,幾隻黑蠍子慌忙躲進樹根縫隙裡,“這是第一毒。”
溫蘿芙蹲在他旁邊:“被蟄到會很疼吧?”
“疼,”莊九黎拉她站起來,“所以别靠太近。”
他們又在潮濕的朽木之下找到了一窩蜈蚣,此外,還發現了幾隻蟾蜍蹲在水坑邊,再次走到榕樹下時,莊九黎指了指樹洞裡的蜘蛛網:“第五毒。”
正要轉身,落葉堆裡傳來細微的響動。一條青蛇緩緩遊過月光照亮的空地。
莊九黎停下腳步:“你可以試試我給你的骨笛,如果帶着的話。”
溫蘿芙确實帶着,她從腰間取出那支乳白色的骨笛,卻不知該如何下手。莊九黎無聲地站到她身後,雙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幫她調整握笛的姿勢。
他帶着她的手,緩緩吹出一個悠長的低音。笛聲在林間蕩開,那條青蛇立刻昂起頭,信子輕吐,朝聲源處張望。
溫蘿芙深吸一口氣,按他教的步驟重試了一遍,小蛇開始随着節奏左右搖擺,慢慢朝他們遊來。
她驚喜地轉頭,對上莊九黎近在咫尺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對,像每一段循序漸進的、情愫暗生的關系開始時那樣。
她該是真心實意地向他請教,而他也會毫無保留地傳授。他們會像所有互生好感的男女一樣,借着月色,借着教學,讓心意慢慢滋長。
隻是天時地利人不和。她既不是來感化陰郁王儲的聖女,也不是要與夫君舉案齊眉的賢妻。
溫蘿芙斂了笑意,看似随意的問:“若有一日你發現我并非你所想的那樣,你會如何?”
莊九黎沒有立即回答。
他也曾這樣問過自己。
那些深埋在表象下的陰暗念頭,那些被她不經意間撩撥起的占有欲,那些不配窺見天日的扭曲渴求……若她看見,是否也會厭棄他?
“那你呢?“他反問道,”如果你有一天發現,我比你想象的更危險——”
“你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