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什麼用的?這麼大……戴去哪裡?”
她似怕那鳳鳥會飛走,眼睛盯着鳳冠,手挪到漆盒上,将蓋面打開。
轉眼間,看見盒中龍霓婚服金繡雲錦,鳳鳥穿花,她早在圖冊裡看過,卻依舊難以置信。
她小心翼翼捧起,裙擺一側繡了一尾靈蛇穿入團花之中,金鱗層疊,盤繞裙側,所用絲線明顯與旁的花蝶不同,她指尖描了描,歡喜一笑,将紅裙放下,開了門。
“這……這是……也太誇張了吧……”
滿園影衛紫袍銀冠各姿各态,見她開門皆看過來,霎時将她驚住,門前一人持刀拜道:“教主,房中是您的婚服,還有,您,不能出去。”
“……”
這兩者有什麼聯系嗎?莫念愣在門前,園中花色盡濕,葉尖滴水,甬道青石磚面凹陷處積水幾處,夜裡下過雨,她絲毫不知,來了那麼多人,竟未與她說?
她猶豫着開口,問道:“這是……婚儀?”
那影衛擡眼看她,未答,望向近側同僚,幾人對了眼色,他又道:“教主,您留在房中就是。”
“哦……哦……那……那好吧……”
她将門關上,雙手扣着格心停留許久,淩花光影落在她臉上,她松開手,回到房中,妝台在床榻一側,紅裳自台面垂落,鳳鳥靈動,紗綢錦緞鋪散,比兩生花紅豔,同樣無葉相托。
她坐在榻上,回頭看了看點蒼石屏,将手覆在浮雕山水處,發現一影人形隐在山間,她道:“不像,當再多些鳥獸蛇蟲……人也不像。”
聞說他們有“待字閨中”的說法,難道便是關在屋裡等着成親?莫念不解,一味空想,再望一眼房門,又道:“我的早膳怎麼還不來啊?”
鳴一起早當值,一面整理衣裳,一面往西側院石橋上走,迎面影衛皆與他打招呼,伸手與他擊掌。
他雙手擡起,伸開,于兩側一掃而過,拉了個沒站穩的扶腰轉了一圈,“穩着點兒,這掉水裡可不許說是我推的啊,上回就害我挨了好一頓罵。”
橋頭有人駁他,“得了吧,你上回是喝多了一腳把我蹬水裡了。”
他将身旁影衛扶正,擺了擺腰側金刀,撇他一眼,“你若站穩些我能蹬得動你?你那麼大塊頭呢,就是你害我的。”他往院子裡走,沒看身後有人對着他揮拳踢腿。
莫念隐約聽見說話聲,開門去看,鳴一生得英朗神氣,剛過束發之年,腰佩金刀玉帶,一眼便知與旁人不同。
莫念還未見過他,兩眼泛光,伸手去摸他的衣裳,“小哥從哪兒來,生得甚得我心。”
鳴一驚得退開,右手握了刀,“我是府中統領,一介妖女竟敢對我上手?”
“統領?那玄七哥哥呢?”莫念稚問無解,龍霓人的事情真是與南疆不同。
一旁影衛調侃道:“教主,七哥是大統領,他是副統領,可他總愛說自己是統領,七哥便讓着他。”
“啊?他看起來比我還小呀,好像比我們家祓禊還小。”
“你才小,你看你那胳膊還沒我粗!”
鳴一正身昂首,發冠卡了花枝,縮了一下頭,皺起眉來,“啧,這花也不剪剪……”
莫念看了看指間銀鈴,眼珠一轉,起了興緻,“我是女子,不與你争這胳膊粗細,不如你試試我這鈴聲,看看是粗是細?”
她話落咒起,銀鈴乍響,旁人無礙,卻似定了身,唯獨鳴一腦中一痛,似忽然磕了頭,他忍痛惱道:“妖女竟敢在王府撒野,我今日便教訓教訓你!”
金刀破曉,雲中刺入數道初陽,莫念側身躲過,他一轉身,鈴聲似碎了滿園花枝,他眼中五色搖晃,“妖女……有本事别躲!”
“别躲?我又不是傻子!”莫念一笑,折下身側一支紅杏,“來呀,小統領想必武藝超群,如此便試試我南疆武藝!”
銀鈴似搖碎了天星,水露光點閃光搖落,光點在鳴一眼中散作漣漪,他揮刀斬去,劃出半輪明月。
莫念以花枝接下,洩力側攪,兩人衣袖披起一陣清風,鈴聲直灌鳴一耳中,比先前更加嘈急。
他眼前似諸色入水,蕩出層層漣漪,手中失了知覺,他憑着意識将金刀握緊,刀刃自莫念頸前劃過,劃出一道寒風。
莫念仰首退後,青絲揚起,将枝頭紅杏捋下一把,甩在鳴一眼前,“啪”地一聲散開,“小哥好功夫,竟還能揮刀,不愧是……”她站定輕笑,道:“不愧是副統領。”
鳴一眼前紛亂一團,紅豔花色落盡,臉上沾了殘水,不知是露是雨,他抹了一把,極不舒服,用力閉眼甩頭,運氣凝神,“妖女不愧是妖女,但總歸邪不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