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越生猛地後退,後背撞在竹竿上震落簌簌積雪。
祝竟遙揪下幾片竹葉,朝身後一甩,“誰,給我滾出來。”
後方的竹林裡慢騰騰的出來一個人影。
“謝有儀?”
謝有儀眼眶通紅,不像是跟蹤她倒像是躲在這裡哭了一通。
祝竟遙反手将寒霜劍橫在身前,劍鋒映出來人昳麗面容。
謝有儀那張臉生得極好,眉目如工筆細描,偏生左眼尾綴着顆朱砂痣,生生将九分仙氣化作十分妖冶。
“謝公子倒是清閑。”她冷笑,“偷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冤枉。“謝有儀晃了晃手中玉箫,箫墜竟是朵與随越生發間别無二緻的冰霧蘭,“在下不過循着花香而來,誰知撞見...”
他故意拖長語調,“撞見這般風月無邊的好光景。“
謝有儀今日不知怎的,說話格外陰陽怪氣。
随越生突然揮劍斬斷身側青竹,劍氣貼着謝有儀衣角掠過,削下他半截袖擺。
“謝道友若是無事,還請不要打擾我們。”
“惱羞成怒?”謝有儀撫掌大笑,眼底卻結着層化不開的寒冰,“随師兄可知,你發間這朵...”他指尖輕點,“是合歡宗雙修大典時用的合歡蘭?”
話音未落,兩道劍氣同時襲來。謝有儀旋身避開,月白衣袂在竹影間綻成碩大昙花。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謝有儀這話說的沒頭沒尾。
一句話被山風扯碎,零落在竹海深處。
祝竟遙收回劍轉身,卻見随越生正捏着那朵藍紫細看,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
“他胡說...”
“我知道。”随越生突然打斷她,指尖凝氣将花朵封進冰晶,“三日後...”他轉身走向竹林深處,聲音散在風裡,“别輸。”
祝竟遙怔怔望着他背影,忽然笑出聲。腕間血珠滾落在地,竟開出朵殷紅的“冰霧蘭”。
她擡腳碾碎幻象,眼底泛起狩獵時的興奮光芒。
而百米外的山岩後,謝有儀把玩着真正的冰霧蘭,指尖從花瓣上沾染的細微血迹撫過。
他伸出舌尖輕舔,瞳孔驟然縮成豎線:“真是該死啊...”
雖然被謝有儀的出現攪亂了與随越生相處時的心情,但當祝竟遙看到遠處等候的蘭蓓身邊還站着蔣引玉時,心中竟泛起了一絲别樣的漣漪。
秋日的陽光灑在庭院中,蔣引玉身姿挺拔地站在涼亭下,微風輕輕拂過,吹動他的衣角,少年意氣風發,那模樣在陽光下竟有些耀眼。
祝竟遙蓮步輕移,朝着他們走去。
這廂涼亭裡,蔣引玉正盯着石桌上那碟冰晶芙蓉糕出神。
蘭蓓見他耳尖泛紅卻故作鎮定的模樣,忍不住用團扇掩唇輕笑:“蔣公子這身新裁的織金雲紋袍,倒比前日那套月白竹紋的更适合些。”
“蘭姑娘說笑了。”蔣引玉慌忙将茶盞放回案上,青瓷相碰發出清脆聲響。
他今日特意熏了沉水香,連發冠都換了嵌着冰魄石的鎏金纏枝樣式。
此刻嗅着風中若有似無的雪松香,餘光瞥見回廊轉角飄來的绯色裙裾,心跳驟然快了幾分。
祝竟遙提着劍踏入涼亭時,正撞見蔣引玉手忙腳亂擦拭衣襟茶漬的窘态。
少年修長手指被熱茶燙得發紅,卻還強撐着朝她揚起笑臉:“今晨膳房新做的荷花酥......”
“蔣引玉。”她将佩劍往石桌上一擱,劍鞘上纏着的鲛绡流蘇拂過少年手背,“你來幹嘛?”
蘭蓓見狀,識趣地抱着琴起身:“昨日新得的《廣陵散》殘譜,正要去練習。”
臨走前朝蔣引玉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驚得少年差點打翻第二盞茶。
“來看看你喜歡的人喽,就這麼一會兒時間,你向随越生送花的事都傳遍滿宗門了。”
蔣引玉語氣中帶着些酸酸的味道,仿佛吃了一整顆未成熟的青梅。
“而且他還收了你的花,你們倆不會已經在一起了吧。”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被期待所掩蓋,似乎在期盼着祝竟遙否定這個說法。
祝竟遙忽然傾身湊近,驚得蔣引玉後背抵上冰涼的石柱。
少女身上清冽的寒梅香撲面而來,他慌亂間瞥見她領口繡着的金線鸾鳥,振翅欲飛的羽翼擦過他劇烈起伏的胸膛。
“我說——”她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我知道我很有魅力,可我對你這麼差,你為什麼還喜歡我啊?你不會是受虐狂吧。”
蔣引玉突然炸毛,“你才是受虐狂!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能诋毀我吧。”
祝竟遙也不說話,隻是定定的看着蔣引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