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同事們剛開始去維權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一同過去?”
溫袅無奈地歎了口氣,其實不太想講,有種血肉被人剖開的疼痛感。
她不喜歡被人窺探得這樣仔細,好像五髒六腑什麼的,都血淋淋地展現在大家面前。
“我可以不講嗎?”
“希望你配合調查。而且,就算你不講,我們也能查到。不然,你以為你坐公交到站後,為什麼我們能那麼快地找到你?自從王展出事,我們拿到他手機的那一刻,就在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了。”
溫袅尴尬地輕喃:“我那時,在相親。”
“臉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跟相親對象起了争執,他在感受到侮辱後,氣急敗壞下打的。”
“被打後,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報警?”
“我覺得不好意思。”
警方不可置信地再次追問:“什麼?請你再說一遍。”
“我、我覺得,不好意思。我不好意思報警。”
對于溫袅這樣緘默又内斂的小女孩兒來說,感覺被人打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她不願意告訴任何人,也不覺得誰能幫她。
别人或許有很強的複仇心理,在受到人身傷害後,會恨不得立馬讨回公道。
可她是那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隻會想着,算了。
審訊她的警方,忍不住說道:“其實,這樣不太好。有困難,就應該報警。不然,對方覺得你好欺負。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應該讓法律來解決。”
溫袅輕“嗯”了一聲。
“在你去相親的時候,王展知道嗎?”
溫袅回想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知道我相親的,隻有我一個很好的朋友,羅子魚。”
警方點了點頭:“你那個朋友我們已經審過了。她沒跟王展說你去相親的事,但據她所說,在她攬着你進到電梯裡的時候,王展看見了。你覺得,王展沒有攔你的原因是什麼?”
溫袅并不知道,王展看到過自己下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所以,一時有些失神。
在警方喊了幾次她的名字後,她如實回答:“我不知道。”
“你發散思維想一想,這或許對你洗脫罪名有幫助,也或許能為我們提供線索。”
溫袅思來想去,覺得如果硬要安一個理由的話,那隻能是……
“王展的本性很善良,可能不願意我卷入太過複雜的事。”
警方看着記錄的筆錄,忍不住問她:“可當初,找你在條幅上簽字的人,也是他。”
“我知道。因為人性是很複雜的,可能上一刻想利用一個人,下一刻又會因為良心未泯而放棄。當然,可能還有部分原因,是我的朋友為了我跟他吵過架,這或許對他的内心也有所觸動。”
“那他在你去相親後,又為什麼不斷地給你發短信催促你呢?”
溫袅看着警方,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想,可能是跟他一起去圍攻陸氏集團的人太少了。大家隻是嘴上喊得起勁兒,等真去的時候,又會突然地退縮。這樣困難無助的環境,逼迫得王展,不得不将我喊過去。”
“但,但我那個時候,正在被相親對象打。既沒能回複他消息,也沒能及時地趕過去。”
警方對溫袅的話提出了質疑:“從你的内心出發,你有想過很快地趕過去嗎?”
溫袅默了幾秒後,說出了模棱兩可的話:“想也不想。”
“為什麼?”
“想是因為,我知道同事們在等我,王展急需我過去,不想是因為,害怕過去後,給自己惹麻煩。”
“所以,你選擇了坐公交?”
“不全是。因為我在付完相親對象的餐費後,手機裡的錢,就隻夠坐公交了。而且,我算過,坐公交隻比坐出租慢三五分鐘。根據我在網上,看到的那些維權者的經驗,基本上都是三到五天的,我覺得同事們,可能不差我遲到的這三五分鐘。我是做好了長期,圍攻陸氏集團的準備的。”
警方:“……”
在微妙而短暫的沉默過後,警方對她建議道:“關于,你相親對象打你這件事,要不你報個警吧。”
幹他們這行的,處理過相親糾紛的不算少。
大多都是因為餐費沒AA,要麼就是你掏少了,我掏多了,為了這個鬧起來的。
很少有像溫袅這種,付了餐費隻是因為沒看上對方,還被人打的。
溫袅小聲地拒絕:“不用了,對方也被我氣暈了,我給他叫了救護車,現在應該在醫院裡。”
“而且,我爸媽在的地方,可能還要仰仗他家生活,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報警。我的确是可以懲罰他,但我爸媽那邊就比較麻煩。”
況且,媽媽前不久才做了手術,她不想讓他們為她擔心。
如果爸媽知道,她被他們介紹到她面前的男孩子打了,肯定會很心疼的。
可是,爸媽勢單力薄,根本沒辦法去找對方家裡鬧事。
再者說,鬧事的人,又有什麼好下場呢?
除了被人往臉上甩錢,就是尊嚴被狠狠踩在腳下。
真正有地位的人,受到了欺辱,是從來不需要扯下臉皮去鬧事的,身邊自有一群阿谀奉承者,上趕着去報仇解恨。
溫袅深知自己并沒有生活在那樣的家庭裡。
爸媽都是老實過日子的本分人,她也不想借用任何人的權力做事。
隻是希望,生活能對爸媽好一些,讓他們别再為她的事操心。
這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其他的,她并不奢望。
在對溫袅審訊完關于王展的事情後,警方又找出一張照片來給她看。
照片中的人,是一個女孩子。
長發飄飄,穿着一身白裙子,看起來很有氣質,像幹淨的栀子花。
“你認識這個人嗎?”
溫袅在腦海裡反複搜索過後,對着照片上的人搖了搖頭。
“那在你的印象裡,王展認識這個人嗎?對方有沒有去公司找過他,或者王展私下裡有沒有跟她接觸過?”
在溫袅一頭霧水的時候,警方調整了自己的措辭:“你覺得,王展在生活裡,是一個怎樣的人?”
“比較義氣。”
“那是在工作上,你剛剛已經說過了。我是問你,他在生活裡,比如會不會對女同事不尊重,進行若有似無的騷擾?”
溫袅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據我所知,是沒有的。王展一直都很顧家,下班後跟女同事,也很有邊界感。他現階段比較煩的,應該是家庭壓力,不太可能有閑心去搞别的事情。”
警方在對溫袅做完了筆錄後,以聚衆鬧事的名義,将她和那些出現在陸氏集團大樓下方的同事們,暫且關在一起。
溫袅在被帶過去的時候,忍不住對審問自己的人問道:“可以告訴我,王展出什麼事情了嗎?我很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