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他這次比以往傷得都要重。
可陸湯又檢查了一下,他額頭上的傷口,明明傷得很輕微,隻是流了些血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
小時候,陸修慈常常徘徊在生死線左右,那時他的眼睛,總是很有光彩的。
他比任何人都想活下來,求生的意志總是那樣強烈。
可今天,那種光彩,好像漸漸黯淡了下來。
不能說半點也沒有,有還是有的,他畢竟要支撐起那樣大的家族,是絕對不能倒下的存在。
隻是,他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寒霧,變得較之前更為淡漠,愈發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陸湯咳了兩聲,随意地說道:“人家不跟你吧,我就說,她肯定不願意。連我性格這麼好的人,都受不了你,溫袅膽子那麼小,她肯定不敢跟你待在一起。”
陸修慈被溫袅氣得冷笑:“她不敢?她都敢對我動手了,還有什麼是她不敢的?”
陸湯在看到陸修慈額頭上的傷口時,就已經意識到,大概是溫袅打的。
換了旁的人,在那一大堆保镖的監視下,根本沒辦法近他的身。
他從保镖拿來的醫藥箱裡,翻出一塊薄而透明的特制敷貼,摁在了陸修慈額頭的傷口處。
好在是在側面,不是特别明顯。
“打你是因為她害怕你,并不是因為她勇敢。跟你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人家每天光擔驚受怕,都怕不過來呢。”
陸修慈的腦回路也是很清奇,他輕喃道:“所以,她隻是害怕我,并不是不喜歡我。”
陸湯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不是,這怎麼還胡思亂想起來了?他哪句話給他的暗示,讓他覺得溫袅喜歡他啊?
那樣膽怯的小女孩兒,應該不會喜歡他這麼恐怖的人吧。
陸湯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陸修慈的錯誤認知。
“她隻要開始害怕你,那就不可能喜歡上你。她要是喜歡你,就不會害怕你。”
陸修慈默了半晌後,低頭淺笑了一下道:“随便她吧。”
陸湯覺得陸修慈怎麼有種釋然的樣子?
這不像他啊。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溫袅不喜歡他,所以就不再跟個魔鬼一樣,纏着人家啦?
陸湯收拾着藥箱,略帶嫌棄地說道:“你做了決定,就不要變啊。可千萬别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讓人家小姑娘忐忑不安的。”
陸修慈看了陸湯一眼:“你該回去了,在這裡,說多了挺煩的。”
坐在輪椅上忙活了半天的陸湯,罵罵咧咧地被保镖推了出去。
臨出門前,他還不忘喊他:“哎,你今晚把我打成這樣,我恨你,總有一天會跟你算賬的!但是,你不要這樣打溫袅啊。”
“她膽子真的很小的,而且好像有一些——”
陸湯還沒說完,就被推了出去。
陸修慈對身旁的人說道:“讓他說完再滾。”
陸湯又被推了回來:“她已經出現了很嚴重的應激反應。你還沒發現吧!我作為醫生,看這個是很準的。她見我,見你,還有見那個宋清,後頸都會吓得不自覺地輕顫一下,脆弱的頸椎沒辦法支撐沉重的大腦一樣。”
“我覺得,她就是被你吓的。好好的一個小姑娘,都被你吓出毛病了。這種心理創傷特别不好治。你覺得到時候,她在大街上走着,突然有個什麼人來到她面前,小姑娘的頸椎顫抖得托不住腦袋,那樣人的狀态還正常嗎?”
陸湯是親眼見過,溫袅被吓到的樣子的。
他是真的心疼。
溫袅像一朵漂亮讓人忘記呼吸,卻又十分羞怯的花兒,本該安靜祥和地在陽光下,自在地伸展開放,卻突然枝葉顫抖,花瓣蜷縮收緊,一副緊張得快要凋謝的樣子。
全是被陸修慈禍害的!
陸修慈聽完,疲倦地擺了擺手,讓保镖推着陸湯離開。
而後,竟然真的開始認真地反思起來,是不是自己導緻溫袅出現應激反應的。
怎麼會一見到他,就嚴重到了這樣的地步?
其實,就算陸湯不提,他也覺察到了她的異常。
為什麼要害怕他至此呢?
多年來,陸修慈一直奉行從不反思的原則。
他沒工夫管别人的水深火熱。
沒想到,破天荒地一次反思,竟然會跟磨心一般地疼。
他不明白,她的害怕,更無法體會。
溫袅回到了自己的家,就是那個古樸小茶葉店二樓。
那裡有她的一間小卧室,在去海市讀大學之前,她一直住在這裡。
衣櫃裡還有媽媽縫制的茶葉香包,用不同的茶葉和幹花混裝在一起,前調是濃郁古茶香,中調是清新的茉莉,後調是極淡的溫柔花香,讓人怎麼聞都聞不夠。
被厚重的棉花被緊緊包裹住,溫袅終于有了些安全感。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可,不知道怎麼回事,腦海裡居然浮現出,陸修慈瘋狂吻她的畫面。
那種讓她無措又驚恐的窒息感,如洪水猛獸般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間。
唇瓣被他咬開,呼吸被他掠奪,身體被他觸碰,所有的節奏,都由他掌控着,她隻能趁着他停歇的時候呼吸片刻。
耳垂也開始不自覺地發燙,跟被他吃來吃去的反應一樣。
黑暗中,仿佛真的有一隻手,如他當時那般,于她的腰間遊走,迂回,留戀。
而又于将她折磨得瀕死的某一刻,那隻手突然開始往上遊移,像是要……
“不要!”
溫袅失聲喊了出來,害怕地抱住了自己。
為什麼這些本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動作,給她留下了這樣難以忘記的印象?
她根本不想要。
陸修慈對她來說,是個很陌生的男人。
他也并不愛她。
一切的親近,僞裝,惺惺作态……都隻是為了痛痛快快地跟她做一場。
溫袅将頭縮進了被子裡,試圖用窒息入睡的方法,強迫自己不去想在酒店發生的事。
剛才,她拒絕了陸修慈的留宿,拒絕了宋清要送她回家的執着。
這對她來說,是很不容易的事。
從酒店回到家的這段路,像一次自由熱烈地出逃。
就在她被厚重的被子壓着,即将陷入沉睡的時候。
突然聽到咣當一聲,感覺床闆都震了一下。
卧室老舊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猛烈地撞擊了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