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列娅輕聲感歎:“每次見到外族生靈,都會讓我情不自禁地感歎生在天國是多麼的美好。并且剛好生而為熾天使,更是冠絕無數天使的幸運。”
弗雷一手翻着馬車内的書籍,一邊淡淡地道:“身為天使,我們誕生的順序與我們被賦予的力量不是我們自己能左右的。但是生為無數同胞中最幸運的一批,熾天使可以憑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好,為萬千天國的子民謀取最大的福祉,這也是熾天使與生俱來的責任所在。”
“哈哈哈哈……說得對,弗雷殿下。正因為如此,我才向殿下請命看守天國之門。可能需要直面危險的地方,永遠都要有熾天使擋在普通天使之前。”以列娅的目光掃到了燼的身上,“唔,不該說這麼正式的話題。弗萊,你從來沒有來過凡間吧?就讓我來為你好好介紹介紹。”
已經離開了天國的範圍,自然不再需要車簾阻擋天使們的視線。以列娅一把拉開車簾,讓黯淡的夕晖盡情照入。
天馬的速度還是很快的,趕在夕陽完全消失之前,車架已經靠近了精靈族的族地。以列娅指着遠處巨大的樹木,介紹道:“那便是精靈族的生命之樹。那棵樹是整個世界最大的樹木,即便我們現在位于精靈族族地的邊緣,也能清晰地看到它。值得一提的是,生命之樹并不是自然生長的樹木,它是由父神賜予精靈族的,一把活着的神器。”
盡管離得這麼遠,那棵巨樹之龐大依舊震撼人心,好似一把蒼翠的巨傘遮蔽了大片的天空。神奇的是,翡翠森林的普通樹木仍然能在生命之樹的蔭蔽下正常生長,這是因為生命之樹的根須連接着整座翡翠森林,它将養分分享給整座樹林,因此賜予了精靈族族地勃勃生機。
聖靈不死鳥聽了以列娅的介紹,就好奇地擡起了腦袋,把頭伸出窗外眺望。它驚呼道:“哇~~~真的是——好大——的——樹哇——!”
弗雷補充道:“精靈族之所以會向父神請求這樣的神器,是因為精靈們深愛着彼此不願意分離,靈魂也不願意入靈魂之河。他們的靈魂會在生命之樹内部流淌,舊的生命結束時,他們回歸生命之樹;因此在新的生命開始時,他們依舊将作為一隻精靈誕生于翡翠森林。”
燼看着那分外龐大的生命之樹。在天神之眼的視線下,他不僅能看到生命之樹的表象,更是能透過那蒼虬有勁的樹幹,看到生命之樹内部赫然搖曳着一團耀眼至極的靈魂之光。
看來,位于精靈族的特殊生命栖居何處,現在已然有了答案。
黃金車架抵達了精靈族,在智天使侍從的操控下,緩緩地降落。精靈族的王都完全修建在這棵生命之樹上,樹幹的頂端便是精靈王宮。現下已然天黑,環繞着生命之樹而上的精靈族建築物已經亮起了藍瑩瑩的燈火,每一座精巧的房子都好像一星藍色螢火蟲,為生命之樹裝點上了一條盤旋的星河。
樹幹上的精靈王城靜谧極了,樹頂的精靈王宮卻歡騰無比。天使們的到來更是讓下面的聲浪一重高過一重,踩着精靈們熱烈的歡呼聲,弗雷下了黃金馬車。對着精靈們招手示意間,智天使長的風采昭然動人。
以列娅也随着下了馬車,讓本就被迷得七葷八素的精靈們更加瘋狂,居然還有因為興奮過度而暈過去的小家夥。
燼低調地下了馬車,然而沒有完全低調,罪魁禍首是……懷中的聖靈不死鳥!
“聖靈不死鳥!”
“那個是聖靈不死鳥吧!”
“不愧是聖靈不死鳥,還有專門的天使負責捧着它!”
燼:“……?”他絕對聽到了神眼的嘲笑聲!
這場晚宴的主人,精靈族的女王芙嘉莉亞·嘉蘭諾德迎了上來,對于前來做客的特殊客人聖靈不死鳥,她被迷得笑不攏嘴:“歡迎歡迎,歡迎來自天國的貴客——沒想到天國竟然如此重視,一舉派出了兩位尊貴的熾天使殿下前來,就連日前萬衆矚目的聖靈不死鳥也一并來了。”
弗雷微笑着回答:“精靈族與天國的友誼時日已久,我們不過是帶着聖靈不死鳥前來友鄰作客而已,精靈族以這麼盛大的儀仗迎接我們,才是天國的榮幸。”
精靈女王擡手做了個歡迎的動作:“請各位貴客快點入座吧,宴會很快就開始。”
“好。”未免燼被拉下再被安排到與陌生精靈坐在一處,弗雷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讓燼挽着。燼猶豫了一下,對此并不太情願。以列娅便反手挽住燼的手臂,笑眯眯地帶着燼,順理成章地入座了精靈女皇所在的長桌。
燼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被帶到了主桌坐下。
左手邊是姿容優雅的智天使長,右手邊是美豔動人的輝天使長,這大概是一名輝天使的巅峰時刻了吧。然而坐在弗雷和以列娅的中間做夾心,燼隻想戴上痛苦面具。
這邊的精靈實在是太多了,是光之帷紗都遮擋不住的熱鬧。精靈們近乎氣息相融,熱熱鬧鬧地分享食物。盡管弗雷和以列娅已經考慮到燼的心情将他與其他客人分隔開來,可是燼還是覺得自己快窒息在熱烈的氣氛中了。
雖然說要開始接納這座生命庭院,但是顯然精靈族對于目前的燼來說還是太過刺激。
弗雷看到燼筆挺僵硬地坐着,溫聲道:“你就埋頭苦吃就行……”他的目光觸及燼遮蔽整張面目的光之帏紗,而燼并沒有摘下光之帷紗的意思,于是他又收住了話頭道:“不如我請精靈女王派人帶你去你的房間,再送一份晚飯給你,好嗎?”
燼點點頭。
于是弗雷與精靈侍官耳語了幾句,燼就被帶離了長桌。在這一刻,燼深切地意識到了天使們對弗雷的評價真的沒有錯——智天使長,果然是最最體貼脾氣最好的天使長了!
簡直是救了他一命了有沒有!
剛一離開宴席之地,嗅到微冷的空氣,燼就長舒了一口氣。他沒有讓侍從帶他走回房間裡,隻是讓侍從指了個具體方位後,燼就借口想要在精靈族逛逛,打發掉了精靈侍從。
燼沒有走多遠,找到一條僻靜的樹徑後,燼就蹲了下來,用右手撫摸着腳下的巨木。
溫潤的綠光從他的指尖流動出去,浸入龐大的樹體。巨樹似乎在綠光中狠狠震顫了一下,龐大的力量開始蘇醒,那道沉睡的意識漸漸浮現而出。
趁着生命之樹蘇醒的間隙,燼詢問道:【神眼,虛空生命為什麼會在生命庭院中誕生呢?】
天神之眼現出了形狀,解答:【虛空生命為了世界更好的運轉而降臨在世界中。】
那巨大的眼睛中溢出了暗紅色的能量,在空氣中形成了一綠一紅兩道影子:【虛空生命,他們在世界完善之時降生于世界中,作為創造者的眷屬,他們是創造者的‘盾’與‘矛’。世界支柱作為創造者的‘盾’,擁有近乎無解的絕對防禦能力,它看顧活着的世界,讓能量更好地在世界中流動,維持世界中時間法則與空間法則的穩定;寂燼紅蓮作為創造者的‘矛’,擁有不可能戰敗的毀滅性力量,它掌控死了的世界,在創造者的力量無法維持世界的運轉之時,執行毀滅世界的使命,并将毀滅世界所得的能量回饋給已經沉睡的創造者。】
燼大概明白了。不過他還是有疑惑之處:【紅蓮他生長在深淵之底,但他确實有自己的本體;為什麼世界支柱卻附在了神器生命之樹上面,它沒有自己真正的形體嗎?】
天神之眼回答道:【大概是因為生命之樹枝葉摩天,根幹接地,正如一根貫穿凡間的巨柱吧。世界支柱因此選中生命之樹作為它的本體,甚至與生命之樹融為一體。也許我們理應稱呼它為‘世界聖樹’才對。】
與神眼的交流間,一道星河流體已經從燼面前不遠處的樹徑上滲了出來,化作一頭擁有着瑩白皮毛的精靈鹿。
這頭矯健的雄性精靈鹿勾着蹄子,慢慢走到了燼的面前。它垂下頭來,讓燼摸了摸它頭頂的皮毛,又伸出鹿舌,舔濕了燼的掌心。
神眼這個時候接着說道:【作為創造者的眷屬,在這座生命庭院内,他們服從于創造者。如果創造者意圖抹殺某一個或者某一類生命,自己卻不願意動手的話,世界聖樹、寂燼紅蓮會代為執行。】
燼歎氣道:“我還不至于那麼喪心病狂啦……而且這頭小鹿怎麼看都不适合做這樣殘忍的工作。”
【它還在覺醒中。不知道創造者是否察覺到,它在有意模仿智慧種族的舉止。它可能會越來越像一名精靈。】
向燼表達臣服後,精靈鹿就重新融化為了一灘星河流體,融入了生命之樹的樹幹之中。隻是生命之樹不再如之前那般沉寂,即便世界聖樹的意識已經回歸本體,燼依舊能感覺到它似乎在注視着他。
不帶任何惡意與好奇,隻是平靜無比的注視。
見過了世界聖樹,燼朝着精靈族安排給自己的房間處走去。
他内心的疑惑累積了一萬年,終于是蓬勃而出:【神眼,你說寂燼紅蓮、世界支柱都隻在已經完善的世界中降生,這是否說明這座生命庭院已經完善了?】
天神之眼回答:【當然,創造者。這座生命庭院已經相當于一個世界,然而它依舊不能被冠以‘世界’的稱呼。紅蓮曾經告訴過您,這座生命庭院的缺憾在您身上,隻有當您成功凝聚神格,這座生命庭院才會變為一個世界。】
燼頭疼地說道:【如何成神,關于這點,我毫無頭緒。如果生命庭院已經相當于一個世界,那麼我認為不必在意名頭。】
天神之眼回答:【創造者,生命庭院是有邊界的。它以你的力量能支撐的最大程度為邊界。但它變成一個世界的時候,它将再也沒有邊界的限制,它會擁有無限的可能,因為虛空的力量也會湧進來,你可以支配虛空的力量,讓虛空幫助你一起維持世界的運轉。】
燼撫摸着自己的心髒,怔然。
天神之眼說道:【你也感覺到了吧,創造者?這座生命庭院的運轉一直在消耗你的力量。從泥土裡萌發的生命,亦或者是熾天使揮灑的攻擊,每片花葉塵土,每道日月星輝,生命庭院内一切的力量都來源于你。可是你的力量并不是無窮無盡的,一萬年過去,你應該察覺到你的力量已經比創世初期有所衰減。】
【創造者的力量并不是無窮無盡,而是有耗盡的一日。但創世神的力量卻是無窮無盡的,因為利用虛空的力量,是神格帶來的權能。而虛空的力量是無盡的,因此創世神的力量也将永無邊際。】
【虛空的力量……】燼若有所思,【天神之眼,虛空如此強大,甚至力量是無盡的——那虛空是否有自己的意志呢?它為什麼會允許一名神靈來支配它的力量?】
天神之眼溫和地說道:【虛空沒有真正的主體意志,但所有能夠駕馭虛空力量的存在,應該就算作是虛空的意志吧。從這個角度來說,虛空的意志就是天神之眼、世界支柱、寂燼紅蓮,當然也包括你,創造者。】
【诶?】
【創造、守望、毀滅與記錄。】天神之眼說道,【我與世界支柱、寂燼紅蓮的職責從未變過,我們是毫無波瀾的那一部分。真正讓虛空絢麗多彩起來的,是許許多多位創造了世界的創造者。因此我們輔佐他們,因為是他們帶來了這片無盡空無之中的無數奇迹。】
天神之眼毫無保留地向燼叙述了這些秘辛,這些最珍貴的秘密,讓燼對于自己的使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天神之眼……你們都已經能夠駕馭虛空的力量了,而我尚且無法利用來自虛空的力量……】燼伸出雙手,打量着自己看起來有些蒼白的手指,【你們一直在等着我吧,等着我凝聚神格的時刻。】
【是啊,我們始終在期待着那一刻的降臨。】天神之眼坦然地承認道,【每一次新的開始,都意味着一場新的奇迹。我們與不同的創造者相遇,與不同的生命庭院相遇。但無論如何,隻有在創造者成為真正的神明之後,這些美麗的奇迹才能長久地盛放在虛無之中。】
天神之眼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然而它的巨大單瞳中卻充滿了複雜的神色。似乎其中不僅僅有着期待,也同樣有着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