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看來挺認真的,不妨孤來問問你。”周宥故意揭過話題,“若到了洛水縣,絲農要價高于市價,知知以為該如何?”
林知無不懂怎麼做生意,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以次充好要壓價,一分錢一分貨。”
周宥誇誇:“知知果真聰慧。”
緊接着,周宥便給林知無講洛水縣的蠶絲行業。
“洛水絲分三等。”周宥指尖蘸了茶水,在矮幾上畫出三條波浪線,“上等絲要選‘清明頭’,蠶要喂足三十五日桑葉,抽出的絲才能透光。”
林知無盯着那幾道水痕,心想這養蠶缫絲果然不容易。
周宥的聲音忽然貼近耳畔:“知知可知道怎麼看絲的好壞?”
“嗯……”林知無剛轉頭,唇瓣險些擦過對方鼻尖,慌忙後仰,“看絲的光澤?”
“聰明。”周宥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摸出個錦囊,倒出幾縷絲線,“但不止。”
周宥打開紗窗,捏起一根絲對着陽光:“知知你來看。”
陽光穿過絲線,在林知無掌心投下細碎光斑,那些光點竟排列成特殊的紋路。
林知無好奇趴過去:“這是什麼?”
“是千絲印。”周宥說,“雲錦絲行在洛水縣的生意主要是跟沈家做,沈家的絲是洛水縣最好的絲,他們家的絲就會有千絲印。”
林知無為古代人的聰明才智而驚歎。
“來,再瞧瞧認價。”周宥放下絲線,又翻起了賬本,“上等絲每擔作價十二兩,不過沈家的絲是上等裡的上等,要加三成。”
林知無仔細看去,那行記載寫着“沈氏絲,甲等,十五兩六錢”。
周宥再翻賬本:“若收絲時遇陰雨,則要扣水分錢。”
講究真多。
還生意還真不是誰做都能賺大錢的。
“這還不算最難的。”周宥合上賬冊,“選繭要‘三揀四剔’,先揀死繭、爛繭,再剔雙宮繭、薄皮繭……”
林知無聽了許久的“經濟學”,頭昏腦漲,終于在暮色四合時抵達了今晚下榻的驿站,這才解放。
聽課聽暈了,下馬車時林知無人晃悠了一下,幸好被跟在後面的周宥給一手拽住。
“知知,小心走路。”周宥溫聲道。
林知無:“。”
“多謝兄長,小弟定然小心。”林知無朝周宥拱手。
哥哥他是決計喊不出來的,要喊也隻能喊兄長。
周宥也是,說什麼跟他姓。
驿站檐角的風鈴叮當作響,林知無的“兄長”二字飄散在暮色裡。
周宥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手指在他腕間輕輕一捏:“賢弟知知不必跟兄長客氣。”
那觸碰如羽毛拂過,卻在皮膚上留下灼燒般的溫度,林知無慌忙抽手。
林知無是越來越懷疑周宥在前往這個小世界前做過什麼,所以隻要一見到他就觸發“一見鐘情”,故意撩撥他。
馬車在暮色中停穩,驿站的燈籠次第亮起,昏黃光影裡晃出“安遠驿”的木牌。
林知無揉着發酸的太陽穴随周宥踏入客房,他倒不是和周宥住一個房間,隻是還沒有到休息的時候,他便跟着周宥。
趙十三帶人把每一個要入住的房間都給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很是仔細,确認安全才敢讓周宥住。
驿站送了飯菜到房間來,周宥招呼林知無一道用晚飯。
驿站的飯菜自是比不上京城的山珍海味,沒想到周宥還挺吃得慣,粗茶淡飯沒有半分皺眉。
“殿下以往也用過這樣的飯菜?”林知無又好奇了,周宥看起來實在是太習以為常了。
周宥笑道:“年紀尚小時,太傅教導孤要懂百姓疾苦,可孤沒有嘗過百姓疾苦,又何談能懂百姓疾苦?便有幾個月日日去外城吃飯,最開始也不習慣,還吃壞過肚子。”
系統都要淚流滿面了:“周宥可真是一個好太子!嗚嗚嗚……”
林知無也沒想到周宥還有如此過往。
趙十三過了一會到周宥房間求見,呈上來一封密信:“殿下,洛水縣送來的消息。”
密信外沒有寫名字,周宥便同林知無解釋道:“洛水縣縣令沈宿送來的。”
林知無腦袋一下就蹭了過去:“他說了什麼?”
周宥展開密信,密信上隻一句話:人至洛水,攜厚禮上門,以高官厚祿相誘。
“周恕用高官厚祿誘惑沈縣令什麼?幫他做出擅長政務的假象?”林知無問。
周宥将密信看過後,指尖夾着放到燭火上燒去:“大抵是了。”
密信燃成黑灰掉落。
“雖說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卻也不是所有人眼睛裡都隻能看見利之一字。”周宥聲音淡淡,還有那麼一分譏諷,“周恕以高官厚祿誘惑沈宿,選錯了路子。”
林知無想了想,才道:“他許沈縣令高官厚祿,可是,他自己現在都無官無職啊。”
周宥沒能忍住,放聲笑了出來。
系統:“宿主,要是你當着周恕的面說這話,周恕能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