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曾外孫呢?”握着大孫女的手,吳王氏上下端詳其氣色,發現坐蓐期調養得宜,滿意的點點頭。
“尚在後宅由婆母照看,待宴席開始了才會被帶出來。”
吳麗娘自幼承歡祖母祖父膝下,這感情自是不一般。這嫁入東京富豪之家,雖然丈夫體恤,但是因為五載未育男丁,常常是遭人輕慢冷待。這兩個月,因為小妹援手朱家,她的處境也比原來改善很多。連此前不得相見的幼子,也可以時不時由乳母抱至她房内待上一個時辰。
"給祖母、嶽母請安。" 朱恒偕杜充适時入内,兩人一起向側廳内的長輩行揖禮,複又向妻妹見禮。杜充順手給還在啃桃酥的朱涴妤摸了摸脈,讓她伸出舌苔查看,又問了問她最近的睡眠和飲食可正常。
朱涴妤也很是配合,不等她娘回複,直接搶話,脆生生搶話說今早還多吃了碗蒸蛋。
杜充三天前方攜妻抵京,安置妥當後,次日就陪着妻子回了娘家,給阖府上下所有人都号了一遍脈。得出家中老小皆康健,就連一年沒見的小姨子,也壯得像隻小牛。
今日白間,他還在醫局忙着辦理調令,申請旁聽資格及來年考核資格,而後才有空上門來大姨子府上道賀新生兒百日宴。
他滿臉寵溺地望着嘴角沾着糕屑的嬌妻,自袖中取絹帕給她擦拭嘴角,又端起案上的香茶勸她喝下幫助消化。吳绮娘媚眼微擡,就着丈夫手中茶盞輕啜一口。
這般缱绻情态,直教吳悅寒毛直豎 —— 這對小夫妻全然不顧滿座長輩和稚子,旁若無人地耳鬓厮磨,肆無忌憚的發狗糧,簡直太過分了。
還是把這片天地留給這倆小夫妻,吳悅剛好看到正陪着妻子與祖母說話的大姐夫,心念一動趨步上前。
看到妻妹來,朱恒忙起身讓座,口中連聲道謝。此次将滞銷香料售予妻家,令朱家資金得以周轉,讓他也是松了口氣,面上終于重現笑意,昔日清癯之态亦稍有恢複。
但是吳悅對朱家未來的生意前景仍存隐憂——皇家專供渠道被斷,背後更有不明勢力眈眈相向。這次隻是這次險勝過關,朱恒必須有新的業務可以拯救朱家香料售賣的疲軟之勢。
"此前與姐夫談及的香丸、香餅可有進展?"
他們二人聊過尋找新的市場,也就是将制作一些香丸或者香餅将其賣到風月場所,營伎需要随時赴酒樓、公宴或軍營表演,因此需要便于攜帶且能快速熏染衣物的香品,便攜性就是此類商品的核心需求。
朱恒搖頭,他是做了一些香丸和香餅。雖然香丸可以放在透氣的香囊裡随身攜帶,通過體溫或自然揮發散發香氣。但是想要香氣醇厚,還是要放在手爐中點燃使用。香餅也是如此,不能滿足便攜且速熏的需求。
吳悅看着案頭蒸騰熱氣的茶壺,壺嘴裡冒出縷縷氤氲水汽問道:"可否用蒸煮法收集水汽,然後萃取香水?"
朱桓聽了若有所思,反問道:"小姨子所言的可是那薔薇水?"
這反而把吳悅給問住了,難道北宋現在就已經有了這種早期香水?
她隻知道香水其實是煉金術的副産品,早在九世紀,阿拉伯學者就在《香水化學與蒸餾之書》中系統記載了蒸餾工藝,包括如何使用銅制蒸餾器從花瓣中提取精華水的方法。
經過朱恒解釋,她才知道原來早在南梁時,就有阿拉伯商人通過越南占城朝貢名義來此,向中國進貢薔薇水。
歐陽修在編纂的《新五代史》中也記載了這段曆史:“占城,在西南海上……顯德五年,其國王因德漫遣使者莆诃散來,貢猛火油八十四瓶、薔薇水十五瓶,其表以貝多葉書之,以香木為函……薔薇水,雲得自西域,以灑衣,雖敝而香不滅。”
而北宋時期,通過泉州、廣州等港口與阿拉伯帝國(大食)及東南亞中轉站(如占城、三佛齊)的貿易更加頻繁。阿拉伯商人将薔薇水、香料、琉璃瓶等商品運至中國,換取絲綢、瓷器等物。
“所以說其實我們現在有薔薇水,也有玻璃瓶,但是都藏于禁中?”吳悅愕然,這種工藝束之高閣,有何意義?為什麼不拿出來讓民間研究。也省得耗費巨資去和大食商人購買。
其實,或許她有所不知,蒸餾技術其實此時已見端倪。
南宋張世南《遊宦紀聞》就記載了蒸餾器的使用,但主要用于提取花露或藥物。元代由于北方遊牧民族生活在寒冷地區,需高濃度酒禦寒,已經将蒸餾酒引入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