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風眠買完門票回來,他還貼心地帶了晚餐。
“我包裡有一次性的睡袋,忘了先拿出來。”他一進門就看見被夏燭鋪在床上的衣服,放下買來的東西又去了自己的房間。
“那可是風眠。”風楓将神策布袋重新系回腰間,跳下床奔向一桌香氣撲鼻的美食。
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天孫山後,周身的溫度變得冰涼又潮濕,山頂隐匿在雲層裡望不到頭,今晚似乎要下雪。
屋裡亮起一盞灰蒙蒙的黃色小燈,天花闆的燈罩裡藏着邊緣模糊的陰影。幾人吃完了飯,收拾了一下,風眠帶上垃圾離開了房間。
過了十分鐘左右,她們的房門又被敲響。
是風眠折返回來。
他點了點右耳上的符钰,“我提議,去日月山之前我們帶着阿燭再進一次夢吧,正好幫她多熟悉一下,夢裡夢外時間流速不同,也不會耽誤行程。”
三人達成一緻,夏燭起身關上了玻璃窗,将百葉窗簾拉下一半,最後熄滅了房間的燈。她們坐在風楓的床上,光線昏暗,彼此之間看不清對方的臉,隻有大緻的輪廓帶來些許安心。
“阿燭,有了符钰之後你就是肉身入夢,不再像之前意識入夢那樣了,所以把需要的東西都帶在身上吧。”風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裝備,表示這些東西都會随着她們一起進入魍魉世界。
夏燭想了想,往雙肩包裡放了一件冬衣一件薄衫,不确定會去到什麼樣的季節,最好做萬全的準備,她除了一些日常洗漱用品和幾本正在看的書外也沒帶什麼東西了,猶豫了一下,挑了那本《螢窗異草》,背上包重新和兩人坐到一起。
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人的表情,但風楓的眼睛卻尤其亮,她對着夏燭的方向,伸手摸索了一下,捏了捏夏燭的胳膊。
“左手按住符钰,右手起勢,俺念什麼你就念什麼。”說完她左手豎起兩根手指在夏燭眼前晃了晃,“像這樣。”
夏燭深呼了一口氣,學着她的樣子,左手捏住右耳上的符钰,右手也在胸前豎起兩根手指,集中所有注意力,靜心分辨風楓的聲音,一片迷蒙之中,所有細微的動靜都被放大。隻聽到風楓也呼出一口氣,緊接着低沉念出咒文。
“日月停輪,天地同生。”
“三十二日,魍魉現形。”
“人不見我,我不見人。”
“春皇開道,夢貘引鈴……”
風楓每念一句,就停頓一下,等着風眠和夏燭一起重複她的不明咒,直到最後一個“鈴”字落地,夏燭忽然覺得指腹間的符钰變得滾燙并開始發出耀眼的亮光,在臨界她承受極限之際三顆符钰形成的光芒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揉成三條水線在三人圍坐中央彙集成一顆暗金色的光球,光球之中似有生命,幾個扭動變換後化成建木模樣。
随着建木成型,周圍罡風四起,建木光芒一瞬放大,夏燭不得不閉上眼睛,隻感覺周圍天旋地轉,風聲呼嘯不止,過了許久才慢慢平息。
驟然安靜下來,她有些耳鳴,雙眼依舊緊閉,卻能看見眼皮上透光的血絲,豔紅之中帶着一些紫。
“阿燭,阿燭,可以睜眼了。”風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燭适時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個無邊的巨大空間,整個空間呈現出绮麗的紅紫色,頭頂和四壁全是紫紅色的肉芽狀的大小不一的突起,但又晶瑩剔透似寶石,表面柔滑彩暈芙蓉色,随着視線轉動又光含翡翠輝,讓人還來不及将誤以為肉芽的惡心咽回去,又被溢彩流光驚停心思。
地面上是密密麻麻的水坑,夏燭往最近的那個水坑邁近一步,裡面盛滿水銀一般的濃稠液體,每個水坑旁都豎有一盞琉璃做的八角風鈴,顔色各異。
“今天怎麼回事,居然隻有俺們幾個?”風楓撓撓頭,四處張望。
夏燭不清楚她們是否已經在夢中,聽風楓的意思,這裡原本應該有很多人的。
風楓跳過幾個水坑,來到她身邊,“還沒跟你介紹,這個地方叫做貘,是夢界的入口,也是時間縫隙,獨立于時間之外的第三十二日。所有不明官念過不明咒後都會先來到這裡,挑選适合的夢境選擇性進入。”她往下一指夏燭腳邊的水銀坑,“喏,就是這個。奇怪得很,馬上就是九天大會了,臨時抱佛腳的人應該很多啊。”
她見夏燭盯着自己,又說:“大會上要評出一年時間内神策數量最多的家族,成為下一屆九天大會的舉辦地,所以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那些人最後沖刺的時間,入夢取石,再去日月山兌換神策,今年大會也在日月山舉行,倒也省了一來一去的時間,免得兩頭跑……”
“今天隻有我們三個,确實奇怪。”風眠也附和。
時間縫隙。
夏燭擡起頭,頭頂石壁距離地面有十幾層樓那麼高,前後左右也隻有無邊無際的水坑,有種說不出的孤單感。
獨立于時間之外的第三十二日,是不是意味着這裡的時間是相對停止的,那要是一直藏在貘中豈不就像是找到了某種利于作弊的bug,說不定能實現長生不老。
“有人嗎!”風楓雙手圍在嘴邊大喊了一聲,回音觸及石壁又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句“有人嗎……”這種感覺就像不同時空的另一個風楓在回應自己。
在這個地方年年歲歲無盡地活下去,光是想一想,夏燭的皮膚就開始找不到痛點地發癢,像有好幾隻螞蟻躲在血管之下齧咬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