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那狗賊蕭元徹?
明熙心間一頓,卻見周遭衆人已經紛紛跪地。
她隻好也跟着跪下,如旁人一般,額頭幾乎要觸及地面。
少傾,便聽一陣腳步聲臨近。
從壽安宮的垂花門到殿前台階,約有三十丈的距離。
那人的腳步很快便經過她的面前,身後還跟着幾名宦官。
明熙悄悄挪眼,隻能瞧見那繡着龍紋的袍角登上正殿前的台階。
又聽殿中響起一片行禮聲。
“參見陛下。”
接着,便有一句“平身”入了耳。
那聲音清冽中帶着渾厚,能聽出對方内力不俗。
且從方才的腳步聲判斷,他身量應是不低。
再向院外看去,亦能瞧見有約莫五六名精幹侍衛。
她當然知道,此時不可能動手,隻是終于見到這狗皇帝,心間難免有些起伏。
明熙努力壓了又壓,才沒叫神色露出異樣。
眼看着正殿的簾子被放下,她也随衆人立起身來,
又見胡尚宮吩咐她們,“将花擺去台階上便好。”
因那人在此,聲音都壓低了許多。
明熙便應是,上前擺花。
等擺好,她忽然開口道,“禀尚宮,這花鶴翎不耐寒,待日頭偏西就需搬回室内。”
這叫胡尚宮目中露出意外,特意看向她道,“你怎麼知道這株叫花鶴翎?”
明熙道,“小的家中是花匠,自小見爹娘養花,略知些皮毛。”
這原是當初為了入這宮廷僞造的身份,此時終于派上用場了。
——這幾盆品相稱不上頂級的茶花都能如此被珍視,足見這北國的司苑局不過爾爾。
尤其她們還缺人。
就見胡尚宮又将她打量一遍,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處當差?”
明熙又答,“小的叫許念貞,是從浣衣局調來的。”
對方又看向她的手,道,“方才看你抱住那湯盅,手可有燙着?”
明熙隻道,“多謝大人關懷。方才是小的不小心,險些出大錯,手并沒有大礙。”
胡尚宮目中露出滿意,又道,“等會兒我自會囑咐人挪花,你先退下吧。”
明熙應是,便與另幾人一道往外走了。
這院落廣闊,又有厚重殿門阻隔,方才幾人刻意壓低的聲響原本不會擾到殿中之人。
偏偏有人天生耳力過人。
正與太後說話的蕭元徹不由一怔。
他怎麼,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
“過了今日年就算過完了,陛下又要整日忙碌了。”
太後的聲音又響起,将他的神思拉回眼前。
“社稷重任與肩,此乃朕之己任,隻是唯恐不能時常來陪伴母後。”
“哀家倒是沒關系。”
太後又道,“隻是擔心陛下為國操勞,顧不上龍體。倘若有人在旁噓寒問暖,哀家也多少能放些心。”
“對了,哀家瞧着今日有幾位姑娘,品貌都還不錯……”
“勞母後費心了。”
蕭元徹又道,“眼下南征大軍尚未回朝,春闱也即将開始,前朝尚有諸多事要忙,朕亦會注意身體,不叫母後擔心。”
太後歎了口氣,“事情總是忙不完的,但陛下自己的終身大事總也不能不顧。實在不成,可由哀家為陛下操辦,哀家定會為陛下挑選那賢淑體貼之人。”
“那惠王比陛下還小兩歲,如今都已經有兩兒了。”
今日那淑太妃又在她面前炫耀那兩個孫兒,着實氣人。
自古皇嗣都是大事,後宮空懸,誰知朝中民間又會怎麼想?他自是聽不見不理會,她這個當娘的又如何能坐得住?
難為當娘的好一番苦口婆心,哪知話音落下,那犟種卻依然以一句,“此事朕自有打算,母後就不必操心了。”來回絕。
而後又立起身來道,“前朝還有事,孩兒就不耽誤母後歇息了。”
便要告辭。
太後一噎,也隻能道,“陛下記得按時用膳,晚上早些歇息。”
便目送他出了殿門。
然待到了院中,那人卻又頓住了腳步,開口道,“方才有人來過嗎?”
正在抱廈前值守的胡尚宮愣了愣,忙道,“啟禀陛下,方才奴婢帶人将今早擺去柔儀殿的幾盆花送了回來,除此之外,并無他人。”
花?
蕭元徹擡眼,卻見抱廈前确實有幾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