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事大抵并未想到,此時她站出來,可不隻是領個賞那般簡單。
這不,才将禦賜的銀兩接到手中,便見紀王妃又問道,“我正想問問,這茶花到底該如何養才是?瞧宮裡的開得這樣好,我門府上那幾盆卻是半死不活的,好幾年了也不曾開過花。”
“王妃說得是啊!”
又有幾位夫人附和道,“我們府上也有幾盆,自打買來頭一年開過花,後頭就再也沒見過花的影子,說來還是不會侍弄。”
“我們府上的倒能養出花苞,可沒等開花就全掉了,着實要心疼死人!今日正好請教請教,該怎麼養才好。”
呃……
徐掌事已經僵住。
眼見那一雙雙眼睛全都灼熱地望向自己,她隻能硬着頭皮道,“諸位貴人所言極是,茶花确比其他花要難養些……上京天冷,要将它盡力放在溫室中,常曬些太陽……”
然說完這兩句,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畢竟她也曉得,自己的手藝并沒比各府上的花匠強出哪去,再說下去,隻怕要露餡。
偏生就在此時,太後身邊的玉容公主又開口道,“這花不是念貞養的嗎?我昨日才見過她的,諸位該請教念貞才是。”
徐掌事一頓。
紀王妃忙問道,“念貞是誰?”
一旁的胡尚宮忙答,“啟禀王妃,是司苑局的一名宮女,這幾株茶花與蘭花,的确是她培育的。”
“那何不叫出來,教教我們怎麼養花?”紀王妃立時又道。
卻見太後也颔首道,“叫她過來吧。”
胡尚宮便應是,在人群中尋覓起來,待瞧見人堆裡的明熙,忙招了招手。
明熙走了出去。
“參見陛下,參見太後,參見諸位貴人。”
她如旁人一樣行禮,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紀王妃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發出與旁人一樣的驚歎,“竟這麼年輕?你今年可有二十?”
明熙低頭道,“啟禀王妃,奴婢今年十九。”
這當然是她所借用身份的年紀。
不過她自小便臉頰圓潤些,看起來顯小,在場衆人也并未有什麼懷疑。
除過一人,望向她的目中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
蕭元徹當然曉得她在說謊。
因為他仍清楚記得,那年在建業相遇時,她十八,他二十。
如今四年過去,他已二十四歲,她也二十二了。
這四年間,她究竟經曆了什麼?
不在公主府,不在建業,叫他遍尋不着。
還由一個從不沾生水的嬌貴小公主,變成了養花高手……
“才這麼小就如此會養花?真是難得。”
一旁的紀王妃忙又道,“那就趕緊跟我們說說,該如何把茶花養好。”
卻見那姑娘答道,“茶花有諸多品種,奴婢未見過諸位貴人府上的花,不敢妄言,不過大多數茶花養不好,多是換盆時不适應新的土壤,或光照過多造成,有道是種花先養土,平日諸位可在家中将松針落葉深埋于土壤中,等候幾個月,便能生成茶花喜歡的土壤。”
“茶花喜光卻畏強光,喜涼不耐熱,夏日裡或正午時分,一定要避免日頭直曬,早晚則要及時收回室内保溫。澆水時一定要澆透,但切忌盆内積水。再者,一旦進入花期,通常結出許多花蕾,但須知植株的養分并不能供應所有的花蕾,所以要及時疏蕾,一個枝條隻保留一朵長勢最好的花蕾便好。”
話音落下,衆人紛紛颔首,不知是誰又問道,“那蘭花呢?”
她便又答,“蘭花大多喜陰畏曬,喜濕畏澇,喜溫畏暑,需用更加松軟的腐質土來養,除過透氣通風,還需盡力保持周遭潮濕。上京天幹,可時常用養液擦拭葉面。花木與人相同,都有求生本能,隻要為它們營造适合的環境,它們也都會盡活下去。”
看她言語從容又流暢,紀王妃道,“果然還是太後會調教人,回頭就叫我們府上的花匠照這法子去養,沒準明年我也能有好花賞了。”
衆人也紛紛跟着向太後道謝,“多謝太後娘娘調教出這般人才。”
“今日真是不虛此行,收獲甚豐。”
……
太後笑得和煦之間,不由悄悄瞥了眼兒子蕭元徹。
自打這養花的丫頭一上來,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這像什麼樣子?
隻好開口打斷衆人道,“還是先叫小高子把陛下的賞給了吧,都捧了半天了。”
高壽忙應是,卻也不由先瞥了眼君王。
——此時面前有兩個人,這賞他該給誰才是?
方才這許姑娘沒上來就算了,眼下都上來了,花又是人家養的,不給她不像話吧?
帶着如此想法,高壽便打算把盒子遞給明熙。
哪知道那沒眼色的徐掌事卻先跪地磕起了頭,“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