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落了山,宮中已是華燈初上。
微涼的夜風吹在臉上,叫明熙的頭腦分外清醒。
等會但有時機,她一定要出劍。
雖然那蕭狗賊口口聲聲說自己出兵并不為吞并她們南國的領土,但有朝一日,他必定還是會把她年幼的侄兒趕盡殺絕。
那可是哥哥留在世間唯一的骨血。
更何況,她憨厚的哥哥又何其無辜?
想當年那蕭狗賊在建業時,哥哥曾特意厚待于他,他卻派細作毒死哥哥,還要行刺侄兒!
所以今日定要替哥哥報仇。
盡管她這一去,大概不會再活着出來。
眼看着,那乾明宮已然出現在了面前,明熙加快腳步走上前去。
正準備向守門的侍衛禀報,卻見上回花朝時,去禦花園找她的小太監從門中瞧見了她,立時迎出來道,“念貞姑娘怎麼來了?”
明熙道,“奉太後之命,來給陛下送膳。”
“請您稍後,小的這就去禀報。”
小太監匆忙跑去通傳,很快,卻見那胖乎乎的高宦官從裡頭出了來,帶着一臉的驚喜道,“姑娘且随咱家前來,陛下正在等您呢!”
明熙暗自挑眉,蕭狗賊正在等她?
很好,她等的也正是這一刻。
便應了聲是,跟着高壽往裡走。
天色雖暗,乾明宮中卻是燈火輝耀。
穿過遊廊,登上台階,高壽将她領到了正殿的兩扇門前,向内禀報道,“陛下,許姑娘到了。”
話音落下,門中似有一頓,而後立時道了一聲,“進。”
渾厚又透着清冽,的确是那人的聲音。
緊接着,卻見殿門打開,有幾個小太監捧着龍袍由内而出,看樣子,那人剛剛正在更衣。
明熙腦間浮現上回那人張手要抱她的情景。
不過無須擔心,今日她有軟劍在身,該擔心的可不是她。
“請姑娘進去吧。”
眼見高壽向她發話,明熙便點了點頭,提着食盒邁進了殿中。
地磚光潔,借着着明亮的燈火,映出她的身影。
鼻尖傳來絲絲沉水香,明熙稍稍環顧,隻見殿中有一屏風,然沒等她仔細打量,卻見那人已經從腳步匆匆的從屏風後出來,果然才剛換了衣裳,外袍還未系好,前襟敞開,露出一截白皙脖頸,愈發凸顯硬朗線條。
當然,這并不是重點,要緊的是,此時殿中除過她與這狗賊,便再無他人。
且高壽還在外将殿門關了起來。
真是天助她也!
“阿真,”
眼見那人幾步走到了她近前,依舊用極為熟稔的語氣道,“你來了?”
就仿佛料到她會來一樣。
明熙提着食盒道,“奴婢奉太後娘娘之命為陛下送膳。”
那人又忙道,“這裡沒有别人,不必如此行禮。說着又問她,“這些天過得可還好?手還疼嗎?”
竟還要拉她的手來查看。
明熙下意識躲了一下,道,“太後娘娘叫膳房準備了陛下最愛吃的雞湯馄饨,請陛下趁熱用。”
——手上提着食盒實在太不方便,得先騰出手來再說。
卻見那人哦了一聲,竟直接從她手中拿過了食盒,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也罷,索性我們便趁今日把誤會解開。”
他要把什麼誤會解開,明熙并不曉得,她隻知道眼下那狗賊一手提着食盒,且離她空前之近,正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趁着蕭元徹要往一旁的桌上放食盒之際,明熙便要拉動腰間機關,拔出軟劍。
哪知正在此時,那人脖間挂着的一個物件忽然湧入她的視線之中。
——那是塊玉佩,一條鯉魚仰首而遊,口中吐出一珠,魚的周身纏繞如意蓮花紋,看上去很是精緻。
隻是蓮花紋的首尾,及鯉魚的魚腹處卻有着一道參差的缺口,看樣子,是缺失了另一半。
而看清這玉佩的瞬間,她的腦中突然又出現了一個畫面——
她與一男子癡,纏,交,織,而對方敞開的前襟上露出了一枚與此幾乎一模一樣的玉佩,
隻不過,那枚玉佩卻是由完整的兩條魚構成……
這是怎麼回事?
明熙一怔,緊接着,腦間又忽然傳來一陣劇烈頭疼,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叫她控制不住的趔趄一下,就要往後倒去。
“阿真!”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着急的聲音,緊接着又有一雙手攬過她的腰間,将她抱在了懷中。
不必問,自是蕭元徹。
而多虧他這一抱,叫明熙沒有重重摔在地上,但就在抱住她的瞬間,蕭元徹卻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