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高壽膽戰心驚之際,卻見蕭元徹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明熙道,“阿真,朕吹得可好?”
明熙,“……”
這人是不是頭腦有什麼不對?
大晚上的不睡覺,拉着滿殿的宮人聽他吹箫就罷了,還要問吹得好不好?
當然……他吹得确實不錯。
她隻能道,“陛下吹得很好。不過時間已經不早,陛下明日還要早起,眼下還是早些歇息吧。”
卻見那人嗯了一聲,又道,“你辛苦了一日,早些去睡吧。”
明熙,“……是。”
隻好垂首退了出去。
心間卻愈發奇怪——從前這人屢找機會與她單獨相處,且還總想占她的便宜,今日留了這麼多人在身邊不說,還叫她先走了?
……該不會隻是掩人耳目,想半夜再溜進她的值房吧?
她還是要警惕起來。
……
而身後,目送她出了殿門,蕭元徹這才同高壽幾人道,“你們也退下吧。”
高壽應是,忙領着衆人退出殿中,心間也忽然有所頓悟——
回想從前幾次,每每陛下與許姑娘獨處,許姑娘總是匆忙逃走。
再瞧方才,許姑娘走時眼中明顯有些遲疑……
陛下這招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欲擒故縱”?
嘿嘿,再加上今夜那動人的箫聲,許姑娘必定是動心了。
好,好!
兩情相悅,皇嗣在望,好事,好事啊!
……
殿中終于清靜下來,蕭元徹輕呼了口氣。
他曉得,她今日必定又是帶了劍來,所以他才将高壽幾個一直留在殿中,好叫她沒有出手之機。
要知道,她一旦出手,事情可就無法挽回了。
誤會一日不消除,她便一直要殺他。
但盡管如此,他也還是要将她留在身邊。
因為隻有在他身邊,她才是最安全的。
看了看窗外夜色,他将箫放在唇邊,重又吹了起來。
隻盼着這熟悉的樂聲,能盡快叫她想起從前。
…………
出了正殿,穿過月亮門,明熙回了值房。
不知今夜那狗賊會不會來,她自是不能輕易就寝,索性坐于窗前賞起月來。
今夜晴朗,蛾眉月的輝光将流蘇樹的花雲鍍上一層銀紗,正殿中傳出的箫聲又飄到了她的耳邊。
箫聲不停,便代表那狗賊不會來此。
明熙本想堅持等下去,然不知不覺間竟又沉入夢中——
又回到了建業她的公主府中,繁華的世景被高牆擋在門外,隻留下同樣一地清幽的月光。
戴着面具的青年正為她吹箫,箫聲很是動聽,但她一雙眼睛都在他身上。
心裡甜甜的,仿佛吃了一大塊蜂糖那樣甜。
哪知那個風流表姐宜安縣主忽然闖進了她的公主府,要将他搶走,還揚言要向她的父皇告狀,說她在府中私藏男子。
氣的她扯亂了表姐的發髻,拉起那青年趕緊跑。
原本跑在繁華城中,但不知不覺間場景換成了一片原野,二人手牽手在草地上奔跑,笑得肆意。
夢中的她忘記了國仇家恨,隻覺得頭頂的藍天白雲是那般美好,身邊的男子也那般合她心意。
直叫她從笑中醒來。
……
窗外天空已經泛起晨光的藍色,明熙眨了眨眼,直覺胳膊與脖頸有些酸痛。
——在窗前趴着睡了一夜,這也難怪,她隻好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正晃着脖子,腦中忽然湧上了一些片段——
似乎是四年前的夏日,她在北湖泛舟賞景,表姐宜安縣主忽然來了,見到她身邊戴着面具的“二郎”,立時眼饞起來,先是跟她要人,她不給,而後又想看二郎摘下面具的樣子。
她還是不準,引得表姐一個勁的酸她,她氣得将表姐趕下船,好一陣子沒有來往……
想起來了!
她身邊真的有過一個“二郎”,且真的是帶着面具的!
她又試着回憶更多,然而除過這個片段,便再沒有其他了……
腦中又有些隐隐作痛,她隻好暫且放棄,眼看月亮門外正殿廊檐下已經亮起燈火,有宮人在走動了,說明那狗賊蕭元徹也要起榻,便也去洗漱一番,換了身衣裳出了值房。
當然,仍不忘将軟劍帶上。
——昨日沒有機會,今日未必沒有,随時做好準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