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本想今天回那個家然後簡單打掃收拾下再去餐廳兼職的,現在看來直接去餐廳兼職就好了。
顧行決不會再回去了,他也是。
大學生的周末是最自由快樂的,不少人會出去聚餐吃飯,甚至是旅遊。
當然這些對于陳頌這樣的人是遙遠的幻想。
陳頌沒錢沒精力沒興趣沒朋友沒自由,為了在社會生存下去,需要不斷地兼職打工賺學費,生活費。需要賺各種學分,與任課老師搞好關系,完美地完成每次作業,獲取獎學金。一有什麼能夠參加的比賽他也第一時間參加,填寫各種表格申請貧困生資助金。需要兼顧學生會,處理各種大小事宜。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為了獨立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在社會上立足,有一個自己的安身之所。
很忙,很累,日複一日的生活裡,顧行決是那個打破秩序的闖入者。霸道地撕裂一切規則,成為獨裁專制的君主。
陳頌認識顧行決以前,每日最多隻有六小時的睡眠。在繁忙的學業中擠出的時間都花在兼職工作上。認識顧行決後,偶爾幾次顧行決半夜回家發現陳頌都不在,很生氣,叫他辭去工作。
陳頌說沒有工作沒錢吃飯,顧行決不帶一絲猶豫地說要包養他。陳頌看着他認真的樣子好笑又有些心動。
具顧墨的描述,他是在一家賽車俱樂部當打雜的。打雜的能有什麼錢,再說了他開的機車特别費油,怎麼可能包養他。
陳頌還笑着捉弄他:“你又不是富二代,怎麼包養我。”
顧行決當時臉色古怪了一陣,沒說出話。
陳頌現在回想起來,顧行決腦袋一熱可能說的是真話,自己被他玩弄的樣子才像個笑話。
陳頌當時覺得不現實,于是商量着減少工作的時間,隻有周末才去兼職,顧行決也就消停下來。
于是陳頌便被囚禁在君主打造的名為“家”的冷宮裡,日日盼着君主歸來。那個家也是有不少溫馨回憶的,但同時伴随着痛苦又長久的等待。
那種又想回去又沒有勇氣回去的矛盾心理讓陳頌如海上的漂浮者,茫茫大海上隻有一塊狹小的木闆讓他支撐浪花的沖擊,欲沉不沉,快要溺死卻又死不掉。
面對顧行決的狂妄,自大,侮辱。他無法輕易離開,心中的底線一退再退。
與顧行決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陳頌都清楚的知道,這樣的一天總會來的。他無法割舍,所以停滞思考,一直逃避,就像今天這樣。
本來打算晚點再去兼職的,現在隻想讓自己忙得不要有一刻能停下來思考。
陳頌兼職的地方是京市很出名的五星級餐廳,在後廚當助理,這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了。
當年與顧行決的初遇也是因為這家餐廳生意火爆,有不少宴會在這裡舉行,他忙到最後才下班,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剛剛好遇到街邊暈倒的顧行決。
三年裡陳頌跟着幾個大廚學會很多菜式,有時候忙不過來,陳頌也能燒上幾個菜。
陳頌到的時候,廚房裡的人都有些驚訝,又有些雀躍。
“诶小頌怎麼來了啊!你不是說明兒個下午才來麼。”
“是啊是啊,這幾天學校課程少了?”
陳頌已經換好廚師服,朝他們點點頭,一邊圍着圍裙一邊走到劉師傅的竈台邊。
劉師傅是帶陳頌的老師,脾氣相當古怪,性格執拗,也不愛說話。廚師們打趣陳頌和劉師傅是一對啞巴師徒。
雖然劉師傅脾氣古怪,但從來沒為難過陳頌。廚師們說是因為陳頌做事認真利索,任勞任怨,在做菜上也頗有天賦。誇獎陳頌是劉師傅帶的徒弟裡最好的一個。
陳頌對于誇獎的話并不當真,也不知如何回應,總是為難的笑笑。他并不認自己是個值得被誇獎的人,骨骼裡被父母深深烙印的唾罵,早已讓他失去自信的勇氣。
并且後廚的人愛和他開玩笑,拿他逗趣,他也就沒把那些誇獎聽心上。
快要飄雪的初冬寒風不止,廚房裡比開了暖氣還要火熱。劉師傅常年皺起的眉頭擰起深深褶皺,一眼不眨地盯着鍋裡翻炒的牛肉。
粗壯的手臂東一罐西一勺地撒着配料,臉上布滿汗珠。陳頌走近後就聽見他說:“過會兒側門送來一條魚你去取來處理一下,馬上要做的。”
陳頌回答好的,拿來一鼎小黑鼎接劉師傅出鍋的牛肉,将已經調好的黑椒蜜汁淋上去。二人的配合默契,很快的完成一道菜。
今天雖然是周五,但并不忙,後廚還有人閑聊。
話題往往是最八卦的許可挑起的。許可年紀比陳頌還小,高中沒上就來這當學徒了,現在已經是個小廚師。
他現在手上沒活,坐在椅子上嘴裡叼根菜葉,閑散地道:“雖然說今天不忙,但你們知不知道今晚來的可都是大客戶。”
江姨瞅他一眼,挖苦他:“哎喲來這的可不都是大客戶麼。誰看不出來。”
許可擺擺手,故作神秘地說:“這次來的可真不一樣。剛才我在阿樂姐姐那,她說謝家少爺今天要來這擺宴,叫的人不多,但來的可都是那一圈的人。”
江姨一聽眉毛擡了下,切菜的手停下問:“哪個謝家?”
許可咬着菜葉的嘴笑了起來:“還能是哪個謝家?北城四大少最狠的那個謝硯塵呗。”
“啊?”後廚的年輕人聞言手裡的活都停了下來,“他不是去部隊了麼。”
就連一直專心忙碌的陳頌也是一頓,切菜的動作慢了下來。
謝硯塵這三個字,對上當日一見的那張臉,陳頌心中不自覺一緊,心裡有個不好的猜想。
劉師傅扔給陳頌一盆菜:“慢吞吞的不如回家睡覺。”
不管多大背景來的人物,對于後廚的老人來說早就司空見慣,劉師傅對這種八卦的行為也頗有不滿。
陳頌知道劉師傅生氣了,連忙抱起懷裡的菜清洗起來,心裡還是克制不住聽着許可說的話。
許可看着大家新奇的目光,頗有成就感地說:“上個月中好像就回來了。”
有人不信:“就你消息靈通,你個小屁孩還知道北城四大少了。”
許可“哼”一聲:“我怎麼不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北城四大少誰不知道啊。”
江姨嗤笑:“你肯定聽阿樂說的呗。就你個小毛孩兒才來這兒幾年還能知道上面人的事兒了。”
阿樂是餐廳裡的人事一姐,專門處理酒店的投訴還有一些紛争,也是個愛八卦的。酒店裡一出現什麼正主抓小三之類的新鮮事,必定從她一張嘴從前台傳到後廚。
許可被戳破後非常不服氣,噘着嘴道:“那咋了那咋了,要不是我說,你們能知道謝硯塵來了啊。哼。我還知道不光謝硯塵來了,北城四大少的纨绔第一人,顧行決也來了。”
陳頌手一抖,鐵盆摔在地上砸得震耳欲聾,剛洗好的菜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