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點點頭,答應了。
葉佳佳有些欣慰地笑笑:“想不到咱們會長大人是個感性的人啊。好了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我們也先走了,回見。”
冬夜的風刺骨,陳頌站在冷風中看了會葉佳佳和汪宇安離去的背影,羨慕的紅了眼。
陳頌回到宿舍,剛開門就被一股刺鼻的煙味嗆得咳嗽。雲霧缭繞的宿舍内混雜着打遊戲的聲音,室友在和人對罵。
陳頌走過他,回到自己桌前,卸下背包,從抽屜裡取出一張黑色的卡和一把鑰匙。他握緊黑卡和鑰匙,飽滿的指腹嵌在齒輪裡,扭曲着泛白,失去血色。
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陳頌才把鑰匙和黑卡放進衣服内側的口袋,拉上拉鍊,出了宿舍。
陳頌掃了共享單車開回那個熟悉的小區,不新不舊,不大不小,住在裡面的都是普通人。
這是陳頌和顧墨住了三年的房子,準确來說是陳頌住了三年,顧墨回來的天數加起來說有三個月都夠嗆。
陳頌開門而入,幹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漆黑的房子裡有熟悉的木質香。
味道總能在人防不勝防時喚醒起大量回憶。
陳頌開燈,環顧屋内,心中湧上難以言狀的情緒。他深呼吸幾口氣,走進卧室,把衣櫃裡的衣服全都理在行李袋裡,随後又将屋内一切能帶走的東西都理了出來。
陳頌打開床頭櫃,裡面躺着一個矜貴的黑絲絨盒,一條早已編好還未去祈福的紅繩手鍊,一本日記本。
陳頌拿起黑絲絨盒打開,銀晃晃的對戒灼燒着雙眸。陳頌看了良久,久到眼睛酸澀才仰頭閉目,深深呼出一口氣。
三年撕心裂肺的愛意已然融進骨血,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陳頌心中冒出一個不争氣的念頭,這個念頭一旦産生就無法回頭,他的心沉重有力地跳動着,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胸脯。
陳頌拿起一枚戒指,看着内圈的刻字,想着隻要顧行決回來解釋,就算是騙他,他也當做不知道。
陳頌拿出手機,指尖在“墨”的撥通鍵上停留,徘徊,最終按下了。
電話響了好幾聲,陳頌卻聽不見,心跳聲比鈴聲還響。
顧行決接了,出乎意料的接了,但沒說話。
陳頌心跳卡在嗓子眼,堵得他說不出話。
無聲中對方先開了口,低沉的音色沒什麼語氣:“今天玩的挺開心啊,怎麼還想得起我。”
陳頌将心跳咽回肚子裡,握着手機的指尖用力幾分:“你和别人玩的也很開心。”
“嗯哼?”對方響起一陣慵懶的嗓音,聽上去心情很不錯,“所以呢?”
陳頌咬了下嘴唇,又松開:“我在家,你來。我把鑰匙還你。”
對面陷入一陣寂靜,隻聽得到幾聲模糊不清,粗重紊亂的呼吸聲。僵持的局面下,陳頌很想說出些挽留的話,這也是他打電話的目的。
可當再次聽到顧行決傲慢輕浮的聲音,陳頌傾盡全身的勇氣瞬間被骨子裡的自尊打碎。他張嘴着嘴,嘴唇很輕地顫動。
破碎的勇氣還在與自尊博弈,兩股情緒相互厮殺。
陳頌心有些慌亂,越是長久的沉寂,他心底的不安越恐懼。好像下一刻再不開口,二人的關系就無法挽留了。
勇氣最終站了上風,陳頌将要出口時,對方先一步開了口:“放家裡就行。我會聯系人賣掉。”
顧行決的聲音異常冷漠,是第三種情緒鑽進陳頌的血肉裡,殘暴,毫無人性地肅殺所有勇氣與尊嚴。
顧行決挂了電話,機械的挂斷聲是這場戰役勝利者吹響的狂歡,是失敗者的悲号。
陳頌清隽的一張臉肌肉抽動出扭曲的神情,落下一行酸澀的熱淚水。晶瑩的淚珠打碎在戒指上,殘存的水漬在熾光燈下折射奪目光輝。
如此耀眼,如此刺目。
陳頌不願哭出聲,稀碎的哽咽被生生壓回喉嚨裡,肩膀輕輕顫抖着,指尖緊緊捏住戒指,幾乎要把那枚閃耀至美的戒指刻進骨血裡。
淚水模糊了視線,隻有那模糊耀眼的光芒依舊存在。
顧行決說要把房子賣了,這給陳頌帶來的傷痛是遠大于顧行決今晚不來的,是遠大于顧行決和别人接吻的。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房子這麼輕而易舉的賣了。為什麼他能如此輕松的抽離。
隻是因為他在這個房子裡生活的時間遠不足三年嗎?就像他為這段感情付出的精力永遠比不上自己的冰山一角麼?
陳頌擡手摸去眼淚,把戒指放回黑絲絨盒裡,将黑絲絨盒放回抽屜,關上抽屜,把鑰匙和黑卡放在餐桌上,起身拉着行李箱走了。
對戒,紅繩,日記本,鑰匙,房子,關于顧行決的一切都不要了。
這是陳頌第一次愛人,失戀的感覺讓他心如刀割。
每日學業繁忙依舊,可過往種種回憶如同被陳頌殘忍殺害的怨靈,苦苦糾纏,叫嚣。是劇毒齑粉鑽入體内厮殺細胞,他疼得鮮血淋漓又無法掙脫。
每到深夜,思念就如泉湧,陳頌每每指尖徘徊在手機屏幕上的“墨”字,身體裡就有兩股矛盾的情緒激烈搏鬥,超負荷的精神鬥争幾乎要将他的身體壓垮。
他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呼吸艱難,精神無法集中顧行決之外的事。實驗出錯,報告出錯,學生會活動出錯,所有所有都被交的稀巴爛。
陳頌就像一棵枯竭的樹。
隻要一通電話,聽到顧行決的聲音,就能讓他活過來。
顧行決是他的水源,如果打通這個電話,陳頌也許能再一次降低底線地去挽留。
可尊嚴的理智還是戰勝了,即使痛不欲生,陳頌還是沒有打這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