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二樓隻有寥寥數人,各個檔口也陸續打烊。來往走動的都是食堂阿姨在收拾碗筷,清理餐盤。
陳頌在雲景笙的話裡久久不能反應過來,大腦如同超核的程序瞬間宕機。
陳頌不是一個遲鈍的人,雲景笙對他有意思早在前段時間就隐約感覺出來了。雲景笙也主動表達過,陳頌也拒絕了,他當時确實還無法這麼快接受一段新感情。
那次過後,二人的關系也如以往,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陳頌有意避嫌,雲景笙也沒有刻意接近。
陳頌在這些天經曆過顧行決的打擊後,也想放下他了,所以今晚才會同意和雲景笙一起吃晚餐。陳頌想嘗試着接觸的。雲景笙卻出乎意料地說出了這段話,算是表白......嗎?
如此坦誠,堅定的承諾,這是顧行決從未做過的。
陳頌心中的情緒很複雜,有些動容,動容竟然有人能這樣為他做出承諾,盡管在他拒絕過的情況下還是選擇他。也有些不安,雲景笙也和他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怎麼能有結果呢?
又是一樣的情況,什麼事情都能讓陳頌想到顧行決。
盡管他已經有意去嘗試接觸新的環境,新的活動,新的人,新的關系,可他還是忘不掉顧行決啊。
無法忘記的你......該叫人怎麼辦才好呢?
陳頌沉默很久,清秀的眉宇擰作一團,雙手緊緊握住木筷,神情糾結,痛苦,無奈。
雲景笙也沒說話,隻是靜靜地在等他思考。
“你們還吃不吃了?”路過的食堂阿姨打破了這段沉重的氣氛,“餐廳快關門了,孩子們。”
雲景笙将碗往前一推:“我好了阿姨,我們知道了。他的待會我們自己端過去。”
阿姨收走雲景笙的碗:“好的,你們快點啊,待會别被鎖餐廳裡了。前兩天就一對小孩兒被鎖了。”
雲景笙微笑回應道:“知道的阿姨。”
食堂阿姨走後,雲景笙對陳頌說:“再怎麼吃不下,為了身體健康着想盡量吃點吧。别的事吃完再說。”
陳頌沉默着重新動筷,艱難地将已經涼了的食物吃了下去。大概吃了三分之一的樣子實在吃不下去了二人才離開。
陳頌開始有些意識,在意到身體确實出了些問題。而且這樣一直浪費食物也不是很好。
二人吃完飯後,雲景笙送他回宿舍。
在路上,雲景笙沒再說方才的事,而是談論起實習的事情。
“你們這學期大概在明年1月初結束。實習正式開始時間是3月1号。也就是還有兩個月差不多的時間休息。實習申請表我會在下周發給你們,填完給我就可以了。”雲景笙與陳頌并肩走着,二人間隔了一小段距離。
“今年過年你回家麼,還是留在京市?”
接近十一點的寒風割裂着皮膚,凍得陳頌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膚異常冰冷。他其實是個很怕冷的人。
陳頌抱緊書本,把雙手往衣服裡鑽了鑽:“不回。”
他的話語總是清清冷冷的,和他這個人一樣,聽不出什麼溫度,總透着一股淡淡的陰郁。
陳頌哪裡還有家,哪裡都沒了。
南城溫市的家在十八歲前的一個星期沒了,北城京市的家在和顧行決徹底決裂後也沒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
雲景笙道:“那你是留在這麼。”
陳頌:“嗯,留這打工。”
“你呢,”陳頌問他,“下周交了表格就要回臨市了麼。”
雲景笙笑了下,溫熱的白霧從口中散了開來:“你在舍不得我麼?”
陳頌很輕地眨了下眼皮,在原地停了下來。
雲景笙還在往前繼續走着,注意到陳頌的落後,他也停了下來,回過身看去。
瀝青大道被昏黃的路燈照的凄涼,陳頌額間碎發被風吹動着,一雙情緒很深的灰眸看着自己。路燈将他的皮膚映得白亮,拉出一道很長很長的影子。
“景笙哥,”陳頌的嘴唇小弧度動着,“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很抱歉,我......”
雲景笙的神情不變,眉眼更加柔和了幾分,輕淺的琥珀色眼眸底下藏着一股苦澀又無奈的情緒,他說:“陳頌,我其實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
陳頌驚愕地緩緩放大雙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雲景笙。
雲景笙一襲呢絨大衣,有着上流人士的儒雅矜貴。若不是他眼底溢出的落魄情緒,陳頌很難相信他說的話。
這讓陳頌頓時想起來,當初在網絡上搜索雲景笙的信息卻一條也沒有。
這樣的話就有些說通了。再者,雲景笙也不可能騙他。
雲景笙繼續道:“我是被雲家領養回去的,說的話,言不由衷,做的事,身不由己。我的身份隻是名義上的,本質上我還是那個孤兒。”
“你現在還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麼?”雲景笙鄭重地問着,随後又很輕地笑了下,“也有可能,因為你是有家庭的,而我隻是個......”
陳頌立刻開口将雲景笙妄自菲薄的話制止:“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陳頌深深歎了口氣,垂眸半晌才道:“景笙哥,我不想耽誤你。也許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真的是開啟另一段新的感情。可我還是無法做到,在心裡還沒......就和你在一起。這樣對你不公平。我也會愧疚。”
“抱歉......”
雲景笙沉默了片刻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太着急了。沒事的,我會一直在。我等你心裡給我騰地方。”
陳頌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沒有把握以後的事,也無法輕易做出承諾。
雲景笙笑着轉身往前繼續走:“走吧,夜裡冷,快點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