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一面無表情把葉無憂扔進蒸騰着水汽的木桶,一手把葉無憂俺在桶壁上,一手麻溜搓泥。
葉無憂氣憤地把洗澡水吐到零一臉上。
木桶裡的水換了五遍,葉無憂終于被收拾幹淨,零一身上濕得仿佛也洗了一遍澡,他癱着臉給被搓得虛脫的葉無憂擦頭換衣服。
“……你們殿下,喜歡把人洗幹淨再宰啊?”葉無憂摸着鎖骨下被摁出的紅痕,膽戰心驚道,“白刀子進去我不就又髒了?”
“難道要勒死我?!”葉無憂瞪大眼睛捂進自己脖子。
剛轉出屏風拿到衣服的零一忍無可忍:“閉嘴,等會帶你去見殿下,殿下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少說話!”
“哦……那我知道了。”葉無憂搶過繡着雲紋藍衫,自己穿。
零一看着葉無憂紅紅白白的臉色,有不大好的預感。
一個時辰後,葉無憂臭着臉站在蕭允安面前,他終于有了人樣,烏亮的頭發被零一硬紮了個小揪。
歪的。
“還算清秀,今後陪侍在我身邊吧。”吓過之後的葉無憂安靜不少,蕭允安十分滿意,走上前終于摸上了葉無憂的腦袋。
葉無憂恍若做夢般,跟着蕭允安進了書房,然後自覺把門一關,脫掉了上衣。
“殿下想做什麼就做吧,葉勉這條命都是殿下的,我會保密。”葉無憂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恨得咬牙切齒。
蕭允安愣住,他在典籍有看過前朝皇族喜好娈/童的記載,十二三歲雌雄莫辨的小男孩被送入深宮,及冠後又被抛棄,簡直禽獸不如。
而豢養娈/童在景朝被明令禁止!蕭允安也不是那種人!
“你做什麼?把衣服穿上!”蕭允安頭暈目眩怒喝,“你才多大?”
“洗幹淨了,不髒。”葉無憂光着上身讷讷問,“殿下不是這個意思?”
“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半大孩子不學好!”也才十五歲的蕭允安學着夫子老氣橫秋拿起手邊書卷朝葉無憂頭上砸去,見葉無憂像傻子一樣呆在原地不會躲,蕭允安氣消了大半,他走上前蹲下身給人撿起衣服,沒好氣道,“看你身形不過十歲,這種東西是誰教你的?”
市井裡摸爬打滾,葉無憂其實撞見過不少,他故意和野狗厮混,把自己弄得邋遢惡心,避開了不少變态……蕭允安好歹長得白淨漂亮,還年輕。
“……”發覺自己誤會大了葉無憂扯過衣服紅着臉不說話。
陪侍……不就是陪睡嗎?隻是聽着好聽,他都被拎走洗幹淨,也換上漂亮衣服了。
葉無憂别扭地背過身。
“殿下,您别生氣。”葉無憂伸出手去拽蕭允安衣角,衣角上沒有留下黑手印,“我不敢了,不要把我丢出去……”
“看着不大,花心思倒多,把衣服穿好過來,教你研墨。”果然機靈,他沒看錯人,蕭允安把葉無憂喚過來,葉無憂一闆一眼跟着學,蕭允安看他認真勁,忍不住揶揄,“小孩身上一點肉都沒有,還敢學别人自薦枕席,也不燥得慌!”
唰唰地研墨聲頓時轉得更快,墨條卻沒有研開。
天邊擦過薄紅,葉無憂回神,他常駐北地,已許久沒有陪侍聖駕了。
記憶總是會為過往蒙上迷霧,過了太久,當時被蕭允安硬按在書卷前的哀嚎都添上蜜意,蕭允安手握戒尺對着葉無憂屁股鞭策的記憶也早已模糊,葉無憂隻想得起蕭允安不經意擦過面頰的衣袖,還有萦繞在兩人間的點點墨香。
啧,色心方能長久。
葉無憂真情實感地唾棄了一下自己。
蕭允安在十七歲過半後毫無懸念地分化為乾君 ,同年,葉無憂十四歲,被蕭允安送進軍營。
葉無憂回想起蕭允安的低呵,心空了又空,他的陛下從來沒對自己生過不該有的心思,隻把他當成暗棋培養,是他自己僭越。
唉……也是天意弄人。
葉無憂進軍營後,本來已将對蕭允安的心思藏進心底,奈何在同樣的十七歲,葉無憂突發高熱,分化成了坤者,不該有的心思又冒出頭,但不是時候。
葉無憂繼續做着北域的奇兵,事實證明,坤者的性别并不能絆住葉無憂,十八歲的葉無憂,分化不到半年,他和軍醫商談半宿,威逼利誘手段用盡,從軍醫手裡拿到幾瓶壓抑雨露期的藥丸随軍出征,大景又一次向北蠻發起進攻,蠻敵狡詐,靠着後方補給玩消耗戰,葉無憂大膽請命,率領一千輕騎繞後破局。
蒼狼飲血,北蠻遁逃。
葉無憂回都領封時,兩人間的墨香成了青竹,葉無憂遠遠聞見那抹青竹香,在人前疏離地給太子殿下行禮。
此時的葉無憂官職在身,也不再是那個府邸前砸門自薦的冒失小乞丐,在北疆肆意狂奔過的蒼狼,第一次在蕭允安面前有了秘密。
葉無憂坤者的身份瞞住了所有人,包括蕭允安。
手裡握權,才能幫他的殿下坐穩龍椅。
随後,身後無親族根基的葉無憂被先帝放心重用,委以重任,葉無憂親自訓練的葉軍也不負衆望,在北疆戰局勢如破竹,葉軍成後,鎮守在邊疆,北蠻已經有一年多不敢再主動進犯。
直到月前新帝登基的消息傳出,才又讓那群不死心的蠻敵孫子又起心思。
葉無憂拽緊缰繩,眼神陰郁。
得讓蠻敵知道,陛下和先帝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是面團捏的!
思緒總忍不住飄回陛下身上,葉無憂感慨自己的秘密終于是成了大逆不道,他還拉上了毫不知情的楊棯墊背。
葉無憂倚在馬車上笑,睡一次陛下實在緊張,葉無憂這會才想起來袖袋裡的青綠色藥瓶,臨行前軍醫特意交代葉無憂完事後立即吃,但他忘了。
葉無憂打開藥瓶嗅了嗅,苦澀的藥香讓人作嘔,葉無憂手一抖,藥瓶滾進了小樹林。
反正都過去一天多了,吃不吃都一樣,他這破爛身體哪能那麼容易就揣上龍種,少吃點藥,還能多活幾年。
葉無憂又開始想遠在皇城的陛下,他會雷霆大怒吧?
想到蕭允安會持續出現的黑臉,葉無憂興奮地又颠了數下楊棯。
他格外期待陛下查明葉無憂就是采花賊的那一天。
他這花采的,可是漏洞百出。
車輪落寞地踐過新生的春草,葉無憂繼續禦馬馳行。
陛下啊,您還要繼續回避嗎?
而楊棯在車内快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