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女兒上三年級了。
小荷才露尖尖角。在這年,女兒逐漸展露了與魏婉一脈相承的冰雪聰明,在魏婉的諄諄教誨的加持下,女兒成為了學校的尖子生,多次被班主任當做學習的标兵。
魏婉每每下班回到家都能被女兒滿臉雀躍地撲個滿懷:“媽媽,今天老師又誇我了!”
她捧着女兒,眼中的溫柔簡直快要溢出來了,“寶寶真棒 ,媽媽就知道你一定行。”
女兒笑嘻嘻地,嘴角綻放兩個梨渦:“媽媽也很棒,媽媽行,我就行!”
和女兒之間的點點滴滴構成了她在這個世上最美好的回憶,女兒可愛的容顔逐漸成為她最大的牽挂。
同事都知道她生了個可愛又争氣的女兒,上班時間見了她都難免打趣幾句:“小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現在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孩子可愛丈夫體貼,人生圓滿了看着氣色都好了。”
難怪人人都道,過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來。魏婉臉上的笑意充斥着幸福的滋味,任誰看了都會被感化三分。
“叮叮叮……”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圓滿。
魏婉看着備注的“女兒班主任”,愣了一會兒後按下了接聽鍵。
這是一通宣判女兒死訊的電話。
在大課間,女兒和同班嬉戲打鬧走出教室,一路蹦蹦跳跳地來到校園大道上。
此時微風不躁,迎面吹拂着她稚嫩的臉龐,就像媽媽無數次輕柔的撫摸一樣。
在一聲刺耳的汽車鳴笛交織着衆人驚恐的尖叫中,女兒的脆弱的生命連同地上躺着的落葉一同被卷入車輪底下。
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瞬間,魏婉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好像整個世界離她越來越遠,在空曠的環境裡,她隻能聽到自己的胸腔一下又一下,由清晰有力的跳動逐漸變得平靜。
也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髒一直都跟随女兒跳動的。女兒離開的那一瞬間,心跳離開了身體。
等她跌跌撞撞趕到醫院的時候,醫院卻告知她女兒搶救無效死亡。
她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淨了,失了魂一般滑坐在地上,身旁的丈夫堪堪扶住她,校方工作人員上前安撫,丈夫勉強維持着思緒,強撐在崩潰的邊緣質問道:“孩子為什麼會在學校出車禍,肇事者呢?人呢?!”
“肇事者是一名二十多歲的男教師,剛入職三四年……”
“……”
魏婉痛心疾首,腦海裡盤旋着女兒生前活潑靈動的笑臉和死時血肉模糊的臉,兩幅場景不斷重映,重疊,她終于歇斯底裡道:“他把孩子的頭壓過去了,孩子半邊臉都被磨沒了……”
現場一片混亂,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極端崩潰,同時,也沒有人注意到人群中閃爍的閃光燈。
女兒離開後的日子過得很慢,在女兒頭七還沒過,校方還在堅持推诿責任,拒絕給出交代的時候,一則錄制她癱坐在醫院嘶嚎的視頻在網絡上爆火了。
這件事在網絡上掀起的軒然大波沒有為她帶來任何希望,評論區一條條良莠不齊的言論更是把她逼入絕境。
“這位媽媽化着妝,像是特意打扮了一番後才趕來的。”
“說真的是蠻漂亮的。”
“這位媽媽是想成為網紅嗎?”
“讓學校道歉,是為了孩子的面子還是你自己的面子。”
“說實話,我挺喜歡這個媽媽的。”
“……”
網民的愚昧程度在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緻。
體現愚蠢最直白的方式便是過度關注。大多數網民對這件事的過度關注已然從事件本身上升到當事者本人。
魏婉沉溺于喪女之痛,全然沒有注意到這場在網絡上掀起的腥風血雨。而任由事情持續在網上發酵的後果就是,這件事的主要責任人校方和肇事者完美隐身,鏡頭聚焦在受害者身上,試圖用“受害者有罪論”來模糊肇事者的殺人事實。
在又一次校方消極回應,媒體将矛頭對準魏婉的時候,她想到了一個偏激的方法。
幾天後,她坐着電梯來到了小區頂樓,縱身一躍。
她要通過這個方式升級事件性質,引導輿論關注事件本身。
畫卷上的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衆人的讨伐聲逐漸擴大。
沈伶的聲音尤為尖銳:“這都什麼事啊,一群喪盡天良的蠢貨。”
莫歡附和着:“就是啊,網絡噴子真是天打雷劈。”
“……”
在辱罵與憤慨交織的讨論聲裡,離憂一言不發,死死盯着空中的畫卷。
這件事真的結束了嗎?她看未必。畢竟,她是在夢裡見過魏婉的。
黑白無常并沒有理會衆人的讨伐聲,他雖然五官模糊,但不難看出神情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