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要幹什麼？”離憂眯了眯眼，打量着黑白無常。

“我們什麼也不幹。”

開口的是白無常，與黑無常低沉粗犷的聲音不同，白無常的聲音空靈詭異。

“為什麼要把我們弄到這裡來，你們有什麼目的。”離憂質問道。

白無常的臉上浮現詭異的笑意，幽幽地看着離憂說：“這個問題應該問你。”

離憂不解。

白無常又道：“是因為你，他們才會到這裡贖罪，是你讓他們來的。”

空靈的聲音回蕩在耳邊，似乎能蠱惑人心一般，離憂臉上的疑惑越來越濃。

“是因為你覺得他們是有罪之人，他們才需要贖罪，不是嗎？”

黑白無常看着離憂的神色由迷惑逐漸變得清明，便知道她一定能悟出其中緣由。

離憂雖然覺得這種說法荒謬，但确實可以成立。

在離憂眼裡，他們都是有罪的，顧念尋釁滋事，其他人作壁上觀，這些行為都會給他們帶來罪業。

離憂也是有罪的，她是害死媽媽的兇手，這些年來她對姐姐的死耿耿于懷，所以她也是被審判的一員。

而離憂的選擇理所應當地成為了這裡的判決标準，他們出去的秘訣就是和離憂保持一樣的選擇，不再做一個旁觀者。

這也就能解釋清楚，為什麼周辰沒有出現在往生之門。

因為離憂覺得他沒有罪。

“可是……”離憂想說，可是為什麼往生之門會根據她的想法運作？

白無常知道她想問什麼，于是在她問出口之前，白無常給出了答案：

“情随心變，境随心轉，你的主觀意識是會改變這個世界的。”

這個觀點涉及了離憂的知識盲區，在她看來世界是物質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她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可在往生之門内發生的一切，使她堅定的信念逐漸發生改變。

“你們為什麼要告訴我姐姐的死因？”

白無常嗤笑一聲，問道：“這難道不是你自己想知道的嗎？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由你的意識決定的，不是嗎？”

是這樣嗎？是的。

她渴望構建一個絕對客觀，公平理性的世界，所以往生之門的判決标準就是絕對理性，客觀公平。

她對自己及其他女性所遇見的困境而感到悲憤，在往生之門内，她給了自己足夠的空間發聲。

她放不下姐姐和媽媽的死，所以她直面死亡的真相。

甚至她想過自殺，所以往生之門裡很多受害者都被迫自殺。

往生之門從頭至尾都隻是她的精神投射。

她感覺腦子被什麼東西占領了一般，思維逐漸停滞。

“那些受害者都沒有往生……”離憂喃喃道。

“這是你一個人的往生之門，能獲得往生的當然隻有你一個人。”白無常道出一個殘酷的事實。

往生之門隻是她的一場精神狂歡。

等回到現實，受害者依舊沉冤，加害者依舊逍遙，她什麼也改變不了。

離憂垂着眼睫，臉上逐漸有了頹敗之色。

半響後，她眼神定了定，而後掀起眼皮，問黑白無常道：“殺害我姐姐的是什麼人？”

她不能容忍自己什麼都改變不了，如果這一切都隻是她的幻想，她就要想辦法把這一切都變為事實。

白無常搖搖頭，道：“這個答案會有人告訴你的。”

他不打算告訴她答案。

“離憂，你該走了，我們還會再見的。”

空氣中被撕開一個豁口，豁口裂得越來越大，迸發出刺眼的光芒，離憂的視線一片花白，光芒的刺激下她閉上了眼，閉眼前她看見的最後一幕是黑白無常意味深長的笑。

眼皮傳來灼熱的刺痛感，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卻感受到了久違的暖意，睜眼的一瞬間神識回歸，周圍的場景變得十分熟悉。

床上的被子被她踢到床腳，陽光靜靜地躺在飄窗上，将房間烘得溫暖熨帖，微風拂過，窗簾懶洋洋地與風共舞。

她拿起床邊的手機摁亮，屏幕上赫然寫着“三月十六日”。

往生之門隻是她睡了一晚做的一個夢嗎？

那姐姐的死會不會也隻是一場夢？

腦海中閃過一個記憶碎片，離憂想起畫卷裡，姐姐死前掉落的剪子在單元樓門前的水泥地上磕出的那個鈍口。

抱着一絲僥幸心理，她飛快地起身跑下樓，一路連滾帶爬氣喘籲籲地跑到一樓，看着近在咫尺的門，她紊亂的呼吸逐漸變得平靜。

她握住門把手，随着不安的眼神逐漸安定。

深吸了一口氣，面前的門被她擰開。

腳下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中央赫然躺着一個醒目的小坑，看上去比她想象的更加深，曆經四年的風吹日曬，坑裡蓄滿了黏膩潮濕的塵土，三月的春風一吹，塵土隐隐泛起了綠色。

離憂低着頭，紅了眼眶。

“離憂？”

有人叫她。

離憂順着聲源擡頭，看見周辰站在前方背光而立，恍若隔世。

他眉頭輕輕蹙着，眼下還有些不打眼的烏青。

“老師……”

離憂臉上流露出稚童般的迷茫，如同無家可歸的孩子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張開雙手抱住他。

她撲入懷中的那一瞬，周辰身體一僵。

離憂的心髒似乎在無限下墜一般，胸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這些痛覺編織成一張網，将她裹得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