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應時來之前設想過，他表明自己的意思後相親對象有可能會當場冷臉，起身就走。
然而想象中的尴尬場景沒有出現，這頓飯吃得很和諧。
飯後，喝了不少水和飲料的宋應時起身去衛生間解手，回來的路上繞去收銀台準備結賬，卻被告知賬已經結了。
宋應時轉頭看了眼陸懸的背影，他隻離開了不到五分鐘，這個男人動作很快。
他好歹比陸懸大了幾歲，還拒絕了對方，這頓飯理應他來請的。
回到座位，宋應時拿過濕毛巾擦了擦手。
陸懸看着他的動作，目光深邃：“要走了嗎？”
“嗯。”宋應時點頭，“我明天還要上班。”
陸懸遲疑兩秒，又問：“需要我送你嗎？”
宋應時失笑，向他展示了下鑰匙：“不用，我開車來的。”
陸懸的聲音低下去：“好吧。”
宋應時自然也不能失了風度，反問道：“你呢，要我送你嗎？”
陸懸眼神微閃，他很想說“要”，但糾結片刻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也是開車來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餐廳，乘電梯去地下停車場。
陸懸站在宋應時的左後方，眉眼低垂望着腳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宋應時盯着顯示屏上不斷遞減的數字，身旁的男人雖沒說話，但存在感極強。
忽然間，他眼神微閃，鼻翼輕動，聞到一股香味。
宋應時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某知名品牌極受歡迎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先前在餐廳裡，這股味道被店内的香氛和飯菜的香味遮蓋，出了店門他才隐約嗅到一點，直到進入封閉的電梯，香水味才明顯起來。
此時電梯裡隻有他和陸懸兩個人，這味道來自于誰，不言而喻。
沒來由地，宋應時的心跳漏了一拍。
并不是因為他喜歡這款香水的味道，而是因為，今天陸懸表現出來的所有，對這次見面的重視。
負二層到達，宋應時先一步踏出電梯。他的車就停在距離電梯間不遠處，轉個彎就能解鎖。
“那我先走了？”宋應時側頭和陸懸招呼道。
地下停車場的光線昏暗，宋應時看不清陸懸的表情，隻聽見對方簡短地回答道：“好。”
“再見。”宋應時禮貌地道别，“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你也是，注意安全。”陸懸緩緩道，“再見。”
宋應時坐進駕駛位，出發前低頭嗅了嗅自己的領口，呃，一股消毒水味兒。
……
幾天後，Z城中心醫院。
辦公室門被敲響的時候，宋應時正在醫院電子系統裡查看一位轉院病人的病曆資料，他神情嚴肅地望着電腦屏幕，聽見響聲表情未變，嘴唇輕啟：“進。”
話音未落門已被推開，來人毫不客氣地走進來，瞄一眼他的電腦：“忙着呢？”
宋應時“嗯”一聲，問：“有什麼事嗎？”
“啧，這話說的，沒事哥就不能來找你了？”
宋應時抽空看了男人一眼，這人倒不是占他的便宜，對方确實是他的表哥，唐煦陽。
唐煦陽的身上也穿着件白大褂，他一掀衣擺大喇喇地坐到待客椅上，翹着二郎腿問：“你今晚值夜班不？”
“今天不用。”宋應時繼續看病人的診斷情況。
唐煦陽道：“哦，那你下班之後請我吃飯。”
宋應時：“理由。”
唐煦陽：“你害我被唠叨了半個小時。”
宋應時：“……？”
唐煦陽眯着眼睛斜睨宋應時：“你說你沒事去相什麼親啊？”
宋應時沒明白，他去相親和唐煦陽被說，有什麼聯系？
“這可被我媽逮到機會了，你聽聽她是怎麼說我的。”唐煦陽清清嗓子，模仿母上大人的語氣道，“你都是奔三的人了，該上點心了！工作忙？沒時間？那你說說，你小時弟弟怎麼就能抽出時間去相親，你讀書的時候跳級沒弟弟多，工作了晉升沒弟弟快，難道結婚也要在弟弟後面？你好歹給老娘一個方向，哪怕和小時一樣想找男朋友也行……”
淡定如宋應時，聽完這一連串話眉心也跳了跳，尤其是最後一句。
唐煦陽的母親和莫虹英是親姐妹，感情很好，兩家人走動非常頻繁，雙方都隻有一個孩子，因此宋應時和唐煦陽總會被放在一起比較。
宋應時比唐煦陽小兩歲，小時候的經曆導緻他上學比尋常孩子還晚一年，但他尤為聰穎，加之本人努力好學、勤奮刻苦，連連跳級，16歲便考上Z城醫科大學，和隻在小學跳了一級、早他一年入學的唐煦陽成為同門師兄弟。
兩人都是八年本碩連讀，又先後進入中心醫院不同科室就職。宋應時比唐煦陽晚一年工作，兩人卻幾乎是同時晉升為主治醫師。
從小到大，唐煦陽就像是被厲鬼追趕，絲毫不敢松懈。
年少氣盛時，他會因為被唠叨而和宋應時怄氣——宋應時往往會用無辜的眼神看着他，通常氣不過一晚上就好了。
而現在，用他老娘的話來說，他都是奔三的人了，早就練就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根本不會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隻會和從前很多次一樣，借口宰宋應時一頓。
唐煦陽給自己學得口幹舌燥，自顧自倒了杯水喝，道：“還有疑問嗎？”
“吃什麼？”宋應時果斷問。
“星藍灣那邊有家私房菜館，我之前想去但沒去成。”
宋應時點點頭：“行，我五點半有台手術，吃飯得晚點。”
“那裡可不便宜哦。”唐煦陽提醒他。
“沒事。”宋應時不在意道。
“歐了。”唐煦陽比了個手勢，起身拉開門，“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夜晚，宋應時和唐煦陽驅車前往目的地，這家餐廳的名字挺有格調——四象私宴。
從門外就能看出其典雅的風格，進入後更能切身感受雅緻的氛圍。
暖金色燈光，深色木質桌椅，一整塊碎石牆面，帶有東方元素的挂畫點綴其中。
一樓大廳，二樓包房，大廳上方做了挑空，空間開闊通透。
宋應時二人沒提前預約，此時沒有空的小型包房，于是隻能在大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點完菜，服務員退到一旁站定，方便随叫随到。
“話說——”唐煦陽一臉八卦地問，“你相親相得如何？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弟媳了？”
宋應時揉了揉眉心：“什麼弟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男的。”
“說起這個，我還真佩服小姨和姨父。”唐煦陽挑挑眉，“他們竟然接受得這麼快！我剛知道那會兒可是替你愁了好久呢。
“也正常。”宋應時說，“現在同性婚姻合法了，少了很多顧慮。”
“不不不。”唐煦陽伸出一根食指搖晃，“剛合法這會估計亂着呢，說不定會有不少直男因為獵奇心理裝gay騙人，你也注意着點，當心遇到變态。”
宋應時自然也明白這點，點頭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