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瑛也停了片刻,才道:“如果要說殘刀,我看花夜内衛現在幾乎被曆練得不亞于殘刀了。到時候政府要說,幹脆把這兩個一合并,寒禅再倔也沒有辦法。阿菱,你提殘刀,是覺得殘刀聽你的話麼?”
顧瑛的話有些淩厲,也有些順帶傷害了顧頌的意味。殘刀就像是一個故障卡在那裡,他們所謂的規則對殘刀是沒有效力的,殘刀有自己的準則,尤其是領頭人寒禅。可這支隊伍的地位又放在那裡,是一把利刃,為顧家貢獻着極大的價值。
溫紀菱就說:“伯母您說得不好聽,但是是對的。我們在寒禅眼裡都是一樣的,一樣不可靠,但他總要選一個人。隻要江行阙做得還不如阿允,殘刀就不會對她另眼相待。”
溫紀菱說出了衆人今天的心聲,其實從追悼會上,衆人就已經做出更有利于自己的選擇——讓江行阙代替顧昭允。江行阙這個明面上的入侵者,實則是洗牌重開的關鍵人物。當顧家的天平不再傾向顧昭允時,所有人手中的籌碼就都平均下來了。
在律師羅廉手中的那份遺囑上,清清楚楚地寫着顧稹維持着三年前的決定。哪怕顧昭允走了三年。如果不是江行阙後來加入,并拿出了緻死性的證據,他們現在面對的問題要更加棘手。
寒禅向着顧昭允。
“今天怎麼不叫寒禅?要不我們找寒禅來談談?江行阙有句話說得對,阿允這是冒名頂替上位。殘刀一向敬重舅舅,舅舅既然寫了第二份遺囑,說明是知道自己被别人哄騙,心裡難過。”陸欽提議。
溫紀菱問:“阿欽,你也覺得,老爺子短短幾個月就改變主意了?”
“幾個月也不短,其實。”陸欽越說越小聲,“隻做一個決定的話……”
衆人總覺得江行阙那份遺囑來得不真實,隻是心照不宣。不管江行阙是出于什麼目的來到顧家,都是半道而入,離真正的掌權還差一段距離,所以衆人不至于焦慮。反倒是這個爛攤子局面讓人有了重整旗鼓的機會,故對此默認。
談話暫時告一段落。顧辛傻大個時間久了就坐不住,在沙發後那一面書櫃前踅來踅去。拿簽子紮了塊兒馬蹄糕吃,難吃得一口吐進垃圾桶。他早就知道不愛吃,但是記不住,見一次吃一次,吃一次吐一次,顧頌早已習慣,不去看他。
他身邊不缺朋友,也會在察覺到氣氛凝固時,學着朋友的樣子打圓場。他站定,樂呵呵地道:“阿欽,我想去玉城滑雪,你要不要來?”
陸欽正想着别的事,對他略有敷衍:“再說吧,這不才九月。”
他就又對溫紀菱道:“阿菱,你是不是來不了了?每次叫你去,你都總借口說……”
“阿辛。”
溫紀菱對他眨了眨眼,和聲說:“你到時候再叫我,說不定我就會去呢!”
顧辛顯然開心起來。
從始至終,顧頌顧麒二人倒不怎麼發言。顧頌清了清嗓子,看向顧麒,“二哥,你也說點吧。”
顧麒穿着一身簡單的竹布衫,戴着一副玳瑁框的老花鏡。他一向隻顧經營自己的那攤,其餘事不多管。他的孫女顧析還在上學,不參與家裡的事情,一雙兒女更不管事,早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但目前作為家裡最大的年長者,他理應象征性地說兩句,别人也好象征性地聽他說,敬到尊老的義務。他就緩緩道:“隻要顧家能好。江行阙換了阿允下去,那就随她,花夜幫扶殘刀,是好事。”
這老頭不說則已,一說則是和稀泥。他的話就被當作是今日的總結,顧頌家裡的人就陸陸續續地離開。顧辛送他們出去,轉身打開郵筒。
顧頌家的鐵閘門前是一棵大樟樹,樟樹下是紅色的郵筒。衆人都散去後,羅廉律師握着一封信,匆匆地跑過來,見顧辛翻找着那郵筒,就對他招了招手。
“阿辛,來。”
顧辛走過去,羅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早知道你在,我就騎摩托車來,我們去兜一圈兒風。在找誰的信?顧先生在家嗎?你把這封信交給他。”
顧辛與他熟識,笑呵呵地接過信來。身後卻響起一道聲音:“我就在這兒,給他做什麼?”
羅廉的視線越過顧辛,往他身後的台階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