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允今天去了漁夫山犬舍。漁夫山在市區邊緣,鄰近殡儀館。坐車沿大路行進,會看到一個圓形的石頭路标,過了路标不遠,路邊就是犬舍小徑的入口。在那入口處立着兩個石人,石人幾乎覆滿青苔,唯有頭頂反光。
東麓搭建着幾個石房,四面除了一個小土地廟,就全部是碧綠的菜畦,外圍一圈院子。土地廟後頭有一汪兩平米的蓮池,豎着幾株蓮蓬,謝下的荷花花瓣在池中漂着。
這裡的石房其實就是犬舍,是流浪狗的住所,中間有一堵虎皮牆把大狗和小狗隔開。現在是中午,女人正端着一盆雞胸肉往石房裡撒,流浪狗們圍在她身邊跳躍奪食。
喂完狗,女人放下盆子,在圍裙上抹了把手,她的頭發已經發皤。顧昭允幫着她喂狗,随後就到石房外面的小徑上,寒禅正沿着小徑走來。
“放心,我不會讓人知道我過來。”
寒禅今年已經五十歲了,他是殘刀第一批成員的後代,從三十歲的時候跟在顧稹身邊。寒禅帶着一頂黑色鴨舌帽,手上提着滑闆,身型筆挺,目光有神,看着并不像是五十歲的人。
“顧頌已經知道文物在花夜的消息了,溫紀菱去找甯木,甯木會讓她确信。”寒禅說道,“顧頌知道了,馬上也會叫顧客舟知道,他如果要行動的話,一定會找人墊背。”
“顧客舟大概不會去的。”顧昭允走入一旁的草坪,在一塊兒石頭上随意坐下,“他還在江行阙身上抱有希望,覺着到底是一家人,江行阙也給足了他希望。她還是想利用顧客舟,在顧家站穩腳跟。”
顧昭允遙望遠處的山,從犬舍往上,是零零散散幾棵柚子樹。女人的年紀大了,加上晝夜辛苦,腳步已然變得蹒跚。她背了一個竹篾筐子,順着小徑到山坡上撿柚子。
“有顧頌的人在足矣,他替我們引開花夜内衛,我們去取酒。”寒禅說。
顧昭允手裡拿着那幾張酒的照片,照片很全面,可她依然不知道顧稹留下的線索是什麼,也不明白顧稹為什麼會做這種毫無征兆的事。看到最後,發現還是得把酒拿到手才行。
至于如何去拿,根據甯木所說,現在酒就在花夜密室,大概隻有把酒竊走這一條路可走。酒上承載着寶物地點的線索,實在是太重要了。其實,寶物的事并非寒禅先查到,才告知顧昭允,而是顧昭允一早就知道。
當時顧稹在法國的時候,曾與她聯絡,說他正在追查一件很重要的文物。除此以外,就再沒有多說。
“我應該多問幾句的。那時爺爺打來電話,語氣很凝重。”
寒禅就說:“老先生在國外到底遭遇了什麼,現在還在查;那兩個莫名消失的殘刀,現在也在找。總會有結果。”
寒禅說完就接到電話,挂斷後他将電話别回腰間,碰到别着的配槍,發出一聲脆響。這槍是政府統一提供,銀色槍管上刻着每名殘刀成員獨一無二的編号。
“顧頌召集了人,規劃晚上去花夜奪酒的線路。”寒禅有些嚴肅,“老先生生前守護的最後一件文物,不能再出問題了。”
兩人心裡清楚,現在這件文物被人看作是邀功的工具,人人對其虎視眈眈。顧昭允也是這樣想,所以才和寒禅謀劃,先把酒拿回到手裡。顧稹顯然為拿回這件文物花了不少心血,由此也可見文物之價值。
寒禅說:“昭允,我現在擔心的是顧家如果一直是這個局面,政府會直接指派誰來帶領殘刀,有可能是顧頌,也有可能是江行阙。殘刀再怎麼說,也是政府一手培養起來的,我的意願再強也不可能強過政府。
而且殘刀現在也不太好。就像今天晚上的事,殘刀裡面願意跟我去花夜的人有限。”
顧昭允問:“殘刀能去的人不多嗎?”
“不算多。”寒禅看着她,“就算知道這個,你也一定要離開仙星嗎?”
“我不走,顧家隻會更亂。”
狗們吃完午飯,就瘋跑到顧昭允身邊圍着她轉。顧昭允站起身,領着那些狗悠悠地往回走。
“先去了解了解江行阙,别過早給她下定論。”
寒禅離去。顧昭允回到犬舍那邊,女人收拾了東西,拎着一隻籠子,裡面是一隻窩在軟墊上的小狗崽,她要帶它去看病。爐子裡有女人新烤好的紅糖小火燒,是留給她吃的,顧昭允拿上火燒,替她鎖好院門,這才離開。
天色一轉暗,花夜裡面就明燈高照。以這座建築為中心兩邊延伸出縱橫東西的騎樓街道,街道上夜市十分火熱。門前大街上塞滿行人和摩托,小汽車和巴士一長串堵在路上。天邊褪去最後一抹橙紅,無盡的夜鋪天席卷而來。
有不知多少輛轎車魚貫湧入那道鐵閘門。花夜侍者從來都是熱情招待,他們清一色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白色真絲手套,将車裡下來的客人引到他們想去的地方,總有一個地方是人們願意去的。
如果不坐車來,就從兩邊側門進去,穿過馬蹄廣場,直直走進大廳,那裡也會有侍者引路。一道走人,一道走車,兩廂并不交彙相沖。顧昭允從西門随着人流進去,先是到了西樓的大廳,再從空中廊橋跨過正中的花夜大道,到東樓去。
而花夜的建築是随着馬蹄廣場的形狀而建,東西兩邊樓群呈半包圍的弧形。凸出的地方向北,兩頭向南。這樣一共排列了四排,東樓有四幢,西樓有四幢,中間是花夜大道,東西樓群各成一派,南北樓棟之間以玻璃廊橋相連。
東南邊上多是餐廳,裡面煙火朝天,食客雲集。摻雜在食客裡的幾人,時間一到,就剝離出來,到東樓建築末端人最少的過道聚集。
他們撤去衣服,改頭換面,扮成花夜侍者的樣子。與此同時,在西樓那邊,車上下來的人也同樣聚集在一起,與他們兵分兩路,直沖花夜腹地而去。
“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