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燈閃爍了兩下。
“還是不來?阿允,我把酒給你,你來我就給,我保證。”她的眼尾勾着笑。
“……”
“什麼叫我自己留着喝?”江行阙猛地坐直,通話已經挂斷,傳來長長一聲提示音。她将聽筒放回座機上,熄了燈走到窗邊。
外面傳來敲門聲,她回過頭,溫紀菱進來,微笑道:“阿阙,藍副局長托我把這些文件給你送來。”
寒禅沿着木闆道走上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顧昭允的身影立在那邊。她的肩頭架着一把小提琴,正拉着一首舒緩的曲子。曲聲悠揚,散漫到四處,直到看見他來,才緩緩收尾。
寒禅駐足,将兩束花分别放在兩座墓碑旁,與她并立在墓前。
“如果奶奶知道我不是她的親孫女,會怎麼說?”
“朱老不在意那些。”
可實際上的情況是朱萬甯知道,顧稹也知道,并且打她還沒生下來時就知道了。顧昭允也是聽許宴清講過往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但寒禅并不清楚,她也不打算跟寒禅說明。
“江行阙手中那份遺囑,真是奇怪啊!老爺子就算知道,又怎麼會呢?”
顧昭允更沒有接話。說起往事,難免傷感。寒禅有些唏噓,他的目光在兩座碑上來回移動,最後落在朱萬甯墓碑前面的酒盒上。
“那是你帶的?”
“嗯。”顧昭允應道,“奶奶生前慣喝的酒。”
“朱老和老爺子第一次見面,是在法國。”寒禅回憶着往事,道,“老爺子和我說過,兩個人在法國念書,一起去聽音樂會,慢慢就走到一起去了。”
“爺爺也和我說過。”
晚風微涼,空氣中夾雜着晚香玉清甜的香味,落日變得通紅。
“也不知道老爺子這次尋到的,是一件什麼樣的文物。”寒禅望着顧稹的墓碑,“到底是什麼樣的寶物,會讓老爺子這樣警惕,居然不肯告訴任何人。他原本是在計劃着什麼呢?”
花瓣已經有些卷曲,晚霞的紅暈愈發蔓延到岸上,吞噬着一切。顧昭允那身白色的衣裙也泛起一層淡粉色,她的發絲飄落在胸前。
“寒禅,”她突然喚道,“今天顧家沒有來人嗎?”
寒禅喟然歎息,目光遙視前方,“聽說是沒有來的,你看這花,如果是顧家的花,都是統一從花店訂的,哪會雜亂不一。”
他停了停,又道:“不過,看樣子阿辛應該來過。除了老爺子,就隻有你和阿辛惦記着朱老喜歡晚香玉,每年也隻有你們這樣送。”
他指了指朱萬甯墓前那束多出來的晚香玉。顧昭允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又漸漸放遠,落在碑前的酒盒上。
呈放着寶物的保險箱此時正被端端正正地擺在顧頌書房的長案上。顧辛把東西送到,顧頌囑咐了他幾句,就讓他離開,又派了幾個人看着他。溫紀菱也在,與顧頌一起守着保險箱。
保險箱有密碼,顧頌将鎖破開,開了箱子。溫紀菱圍上前去,隻見箱内放着一副完整的玉帶,鞓上共十三塊白色和田玉方形玉帶銙,淺浮雕龍紋,铊尾飾金。玉帶保存完好,帶闆在革帶上排列如初,就像是剛從衣袍上取下,躺在箱子裡,是隔絕了千年的生動。
溫紀菱和顧頌伫立原地,注視着箱内玉帶,皆不作聲。
隔了不知多久,溫紀菱突然發現在箱内一角用布包着一樣東西,顧頌叫她拿出來看看,溫紀菱就小心翼翼地把布掀開,裡面是一個冊子。她拿出冊子,見封面上是四個字:博古圖錄。
圖錄除圖片資料外都是手寫記載,作者是一名法國收藏家,扉頁有名字。圖錄裡的記載均是此人的收藏。
“叔,您看這頁。”溫紀菱指着其中一頁道,“就是這副玉帶,我不懂法語,您來看看。”
顧頌接過圖錄。
“清宮舊藏永昌陵宋太祖玉帶,二十世紀初被清王室抵押給紡織銀行,後來被銀行以封貨形式拍賣,流入法國。這上面記下了這個收藏家拿下玉帶的全過程,包括相關的圖片,是玉帶原屬地重要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