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允來到考古研究所,是研究所的田老頭叫她過來。田老頭是考古學家,平常主要往來于田野裡和研究所之間。研究所成立于四十年前,這原是一片廢棄的舊樓,重新規劃以後就重新修葺,全部為考古研究所用。
天色有些陰沉,那些紅磚樓裡面早早就燈火通明。田老頭披着一身白大褂,頭頂寥寥飄着幾根花白的頭發絲,臉盤方方正正頂在不算高大的身軀上。顧昭允向他走去。
研究員與學生們正各自休息,等着吃晚餐,是一段相對悠閑的時間。田老頭笑呵呵地拉着她到東邊一棟樓裡去,說是給她看新到的設備。
“熱釋光實驗室,這些設備是藍副局長從威甯公司弄來的,跟他們用來做古陶瓷測年的一模一樣,是最先進的。藍副局長還找來一位知名的熱釋光專家給我們。過兩天,别的地方的研究員都要來參觀。”
實驗室還在裝修,顧昭允看不到裡面,不過田老頭興緻很高,拉着她在空蕩的樓道裡四處轉悠。
“樹輪年代學實驗室,我們是頭一份,也是藍局幫忙弄成的。”
田老頭忽然轉過身,神神秘秘道:“你不是我的學生,所以我偷偷告訴你,我們的考古研究所馬上就要搬遷了。”
“搬遷?”顧昭允驚奇,不過這個地方說實話确實有點破舊,“搬到哪裡呢?”
“仙星博物館對面不是有一片地嘛,那裡的新房建成了。”田老頭笑嘻嘻道,“沒想到吧?環境是不是一頂一的好?你可别告訴他們,我一直憋着就等給他們一個驚喜。”
顧昭允就問:“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還要在這裡新設實驗室呢?”
田老頭與她走到大廳處,順手打開窗通風,“這搬遷的消息我也是才知道。原先那裡的新房據說是要往出租的,但這裡實在太破舊啦,藍局就替我們争取了一下。所以這些實驗室裝修了一半,現在也停下了。”
他屢次提到藍渃,可見是對這個新上任的副局長甚為滿意。這一層樓基本是空的,沒有人在這裡,果然就聽田老頭正式提起藍渃來。
“顧丫頭,以咱倆的關系,你給我透個底。局長年紀也大了,藍局是不是馬上就要升了?”
也不怪他這樣問。現任的文物局局長年事已高,從前年開始就小病不斷,幾乎是不管事了,所有的事不論大小都由副局長代為處理。隻是副局長到底職權有限,難免有力無處使。遇到藍渃這樣的人,希望她站得更高是人之常情。
顧昭允确實不知,隻能搖頭。田老頭就歎了口氣,“雖然最近好事挺多,但壞事也不少。丢了那麼重要的文物就罷了,現在能拿回來的文物也沒人肯去拿,你說這叫什麼事。”
聽他這意思,是有了其它重要文物的下落?可顧昭允并沒聽到什麼消息,寒禅也未曾與她說什麼。田老頭見她不知,這才加以解釋。
他所說的文物原來是一方宋代端硯,正是著錄于《西清硯譜》、有乾隆皇帝禦筆題詩的宋端石紫袍金帶硯。這硯顧昭允見過,它本被收藏于仙星博物館,不過一年前失竊,自此不知下落。
據田老頭所說,這硯最近出現在一個外國商人的私人海島上,消息被政府和文物局得知,證實之後,就想請顧家出面洽購。隻是海島的主人福倫格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收藏家,這方硯是他極為重要的藏品,不會輕易出手,前去洽購的人極大可能無功而返。
還有就是,福倫格此人據說與當地□□有交集,海島又封閉偏遠,誰也不願意冒險。
既然這樣,顧昭允倒覺得不輕易前去也是個正确的選擇,再觀望觀望也不遲。可是田老頭又說:“問題是政府着急呀!顧丫頭,你沒聽說最近那事嗎?”
這方硯于一年前失竊後,為了不打草驚蛇,消息就沒有公開,而是由警方一直暗中追尋,博物館裡面則是不聲不響地用一方仿制品來代替。可就在前幾天,仿制品被人給識破了,在文博圈内引起不小的轟動。
雖說事出有因,但引起了關注,政府急于把真品找回來。鑒于海島的複雜性,政府還是決定将此事劃入疑難雜症,托顧家和殘刀處理。
看來海島之行不管是否可能無功而返,都得有人去一趟了。田老頭也是迫切地想要借這個機會趕緊把文物帶回來。他也知道,這個又出力又出錢成功率低危險性高的事,顧家除了顧昭允,大概是沒有人願意接手了。
“田叔,我現在和顧家沒有關系,插手這件事不合适。”
聽顧昭允直言,田老頭隻能邊搖頭邊歎氣,“知道,知道。不過我猜,他們到頭來還得找上你。”
這個顧昭允就沒法未蔔先知了。她和田老頭從樓裡出來,外面的天上凝聚了些烏雲,隐隐有下雨的趨勢。回到主樓,顧昭允這才問田老頭最近在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