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非是築基期末期的丹修。
在仙族地界裡,丹修遍地都是毫不稀奇。但在鹹魚宗,這個唯一丹修就像宗門豢養的那隻長耳靈獸般金貴。此刻他正站在新翻的土豆田旁,衣角沾着幾點泥漬——自打被江酒酒那則招聘啟事诓來這個窮酸宗門後,他好像很久都沒煉丹了。
修士們想要從築基晉升金丹,輔助丹藥至關重要。眼下除了金丹期的鹿宣之與躺平擺爛的練氣期江酒酒,整個宗門為數不多的修士都卡在築基期。
若能煉制築基丹,周半仙、呂不糊等人突破瓶頸指日可待。至于練氣丹?徐子非瞥了眼蹲在田埂上的少女,那丫頭正抓着一把黑土念念有詞,顯然對修煉毫無興趣。
田裡的江酒酒并不知道徐子非正打量自己,她現在滿心隻有一個想法——為了整個宗門修士們的整體發展,勢必要幫徐子非找一個煉丹的地方。
想得有些腦仁疼,便随意彎腰坐在了地上,伸手抓住一抔黑土,任憑泥土陷進幹淨的指甲縫裡,順着她的掌紋細細滑落。
“土質還挺好”。
忽然平地起風,微風吹起了她有些幹枯的額發,少女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神情。
她猛地躍起,朝也站在田坎上的徐子非跑去,
“兄弟,我想到了!”
徐子非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三天前江酒酒也是這麼興沖沖跑來,結果讓他給靈田施了十遍春風化雨訣。
*
兩個時辰後,瀾城城牆根。
小小的狗洞中容納了四個屁股。
江酒酒,徐子非,還有兩塊趁着午休時間出來摸魚的“牛皮糖”——鹿宣之和呂不糊。
江酒酒打頭陣往前拱,後腰突然被推得一個踉跄,“诶诶,後面的人别擠!”
她爬在最前頭,感覺自己身後三人為了快些鑽出狗洞無所不用其極,拼命向前推着她。為此她十分後悔,心想,下次堅決要當最後一個。
“後面的人别擠——”,鹿宣之沒有回複,反而慢悠悠學舌。
“後面的人别擠——”,呂不糊厚着臉皮捏着嗓子接力。
殿後的徐子非:……,額頭青筋直跳。
老實說,就在剛才,他被鹿宣之共識後看到偏僻的城牆角上被法術封印的狗洞,心裡大受震撼,停駐在門口做了很久的心裡建設。
江酒酒在他耳邊一直說:進城就有煉丹的地方了。
看着眼前三人齊刷刷跪地往裡爬,心下一橫,也跟着爬了起來。雙膝跪地瞬間,他明顯感覺自己右眼上的眉毛止不住抽搐,心想,本少爺這輩子哪受過這種屈辱。
出了狗洞,撲鼻的梅子香讓衆人齊齊打了個噴嚏。徐子非第一次來,捂着口鼻掃視破舊酒窖,站在蛛網密布的房梁下,生出一絲不好到預感。
“什麼味道?”他嗅了嗅空氣。
“酒味。”江酒酒故作老成地搶了鹿宣之的話。
“你釀的?”他沒好氣地問,還記恨着剛剛鑽了狗洞的事。
“我們宗門的老祖宗釀的——”江酒酒答。
“哦”,徐子非輕率敷衍,他對什麼“老祖宗”之流不感興趣,隻關心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是說進了城就有煉丹的地方了嗎?這裡是人族地域,會有煉丹爐?”
江酒酒陪着笑臉,故作神秘,“徐兄别急,跟我來就是了。”
自從上次拜訪後,她對這個破舊客棧已經十分熟悉了,熟門熟路地将一行人引到了不遠處的屋子裡,像客棧老闆般。
推開門,一個碩大的竈台映入眼簾。
竈台上凝結了不知名的黑色污垢,看起來格外詭異。台上放着一個鐵鍋,像是死死地嵌在裡面,鐵鍋邊緣的蛛網在穿堂風中簌簌抖動。
鹿宣之捏着袖口拂開最近處案闆上的積灰,木闆咔嚓一聲被截斷,露出了内部密密麻麻的蟲蟻蛀孔。
“這鬼地方居然真有人住過?”呂不糊往後撤了一步,
“嗷——”背後傳來一陣叫喚。
他踩到了早已退在門口的徐子非腳上。事實上,要不是為了江酒酒口中的煉丹爐,徐子非早就拔腿跑了。
“人呢?”江酒酒向後看着退居門外的兩人。
“你說的煉丹爐呢?”徐子非擰着眉毛,單手長袖捂着口鼻,聲音模糊地透過灰塵傳了進去。
“煉丹爐?”江酒酒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大言不慚,“徐兄,我隻是答應幫你找一個煉丹的地方……至于這煉丹爐嘛……大概是沒有的。”
“噗”,頭上傳來鹿宣之的笑聲,他似乎已經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