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徐子非目光一滞,那份不好的預感愈演愈烈,咬牙開口:“你……什麼意思。”
是一句陳述句。
答案顯而易見。
“宗門現在人多又雜,還在動土基建,每個人手上都有活幹,我實在不好意思讓他們抽空再給你建個竈房了。”江酒酒食指揉了揉鼻頭,蹭了一鼻子灰,“徐兄,這裡多好,又安靜又偏僻。你沉下心來丹修的時候還無人打擾。”
“看看這後廚”,江酒酒伸出手誇張地比劃了兩下,“再看看這竈台”,她順勢往竈台上拍去,掀起一屋子灰塵,
“灰——是有那麼點大,但你放心,我和呂不糊絕對幫你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呂不糊:?什麼時候和我扯上了關系??我隻是想跟着來看熱鬧啊!
“絕對是丹修的最佳之地。”
幾乎沒給徐子非反駁的機會,江酒酒朝鹿宣之使了使眼色,鹿宣之心領神會,轉頭和呂不糊擦肩而過,朝徐子非走去。
隻見他一手搭上了徐子非的胳膊,兩人身形相似,很容易就被攬了進去,向前推着,“讓他們兩個打掃吧,我們一個醫修一個丹修,嬌貴得很,手指碰不得灰。對了,徐兄,我可是等你快些修煉邁向下一階,給我金丹期的丹藥呢。”
全然不顧身後哀嚎的苦命符修。
待呂不糊反應過來,手裡莫名其妙多了把竹掃帚,江酒酒站在他一側,拿着一塊抹布——看樣子是早有預謀從鹹魚宗帶過來的,嘩——江酒酒一擡手,揚起的塵煙裡翻湧着一股子黴味,逼仄幹澀。
一個練氣期廢柴和一個大怨種符修,就這麼在客棧後廚,盡心盡力大幹了一場。
兩個時辰後,癱在地上的兩人活像從煤灰裡撈出來的難民。
“呂大爺,你下次要不要試着發明一種新的符?”江酒酒一倒頭,仰天長歎,與一旁同是癱着的呂不糊躺在了一塊。她實在沒想到,這屋子裡有這麼多灰,究竟是幾百年沒打掃了?
“發明?發明是什麼意思?”呂不糊追問,隻要是關于符的事情,他都很上心。
“就是研發,就是創造,就像是你根據修士們修煉渡雷劫後研制的雷劫符——”
“你的意思是,發、發明一個類似洗塵咒的符?”呂不糊眼睛亮了起來,瞬間起身,從癱着變成坐着。
“洗……洗塵咒?是什麼?”江酒酒問,根據名字内心猜到一二。
“你作為一個修士,不知道什麼是洗塵咒??”
莫南山啊莫南山,江酒酒的記憶裡,全是一些他喝醉時教的歪門邪道的咒法,正經法術她是一點不會。
之前在破雲宗,宗門師兄師姐愛着護着,哪用得上洗塵咒這種東西。如今在外漂泊了幾個月,全身上下髒得一塌糊塗,甚至不知道,原來修真界有個仙術叫洗塵咒。
難怪鹿宣之每次臉上有了灰,不隔一天又會變得人模人樣,與她這種一周才去洗一次澡的人,簡直雲泥之别。
江酒酒頓時兩眼一黑,有些喘不過氣。
“可是有了洗塵咒,為什麼還要有洗塵的符呢?”
“因為洗塵咒是隻有修真者們才能練就的術法,普通凡人,是做不到的。”——鹿宣之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不知何時,他和徐子非已經回來,停留在了二人身後。
江酒酒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更喘不過氣了,幽幽開口,“師兄,你一直都會洗塵咒?”
鹿宣之沉默,倚着門框輕咳,神情不太自然。
“靠!那我屢次灰頭土臉,你為什麼不幫我!為什麼不幫我洗幹淨!”
“我以為你喜歡這種……呃,自然風格。”
江酒酒:……
“徐兄,來看看打掃得怎麼樣,符不符合你的夢中情房?”她不想再和鹿宣之拉扯了,再多說一句,便可吐血。
徐子非看着癱在地上的兩人,本想說一些挖苦諷刺到話,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死活就憋出了兩個字:“還行。”
還行,在這裡可以理解為:好像不錯,可以接受,答應煉丹。
換作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拒絕。可現在,看着兩人頂着灰頭土臉,他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至少,這是他見過最特别的丹房。
一介丹癡,第一次加入宗門,收獲的人生第一個煉丹房是某個不知名破樓的後廚,而他的人生第一個煉丹爐是後廚裡的竈台……甚至這個竈台兩個時辰前還布滿了煤灰和蜘蛛網。
說出去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