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門環在琉璃盞中泛着幽光，白無常走向前，“咣、咣、咣”叩響了龍首，第三聲叩響餘音未散，門縫裡突然滲出縷縷暗紅色霧氣。鹹魚宗三人下意識後退半步，江酒酒袖口裡的雷劫符已經滑出了掌心，是在進結界的時候，呂不糊塞到她的手上的。

“血霧驗魂，來者勿動。”

門縫裡傳來一沙啞的聲音。

很快，那些霧氣纏繞到江酒酒的手腕上，在皮膚表面凝結成詭異的霧珠，然後攀上她的後頸，臉上，頭發上，覆蓋全身。一旁的徐子非和招娣也受到如此“對待”。除了白無常和雲書。

似乎讀懂了江酒酒眼底的不耐，白無常難得解釋：“新客登樓，驗明正身，這是進入千金殿的必要步驟。我們的身份多年前早就被驗過了。”

随着一陣冰涼感，那些紅霧浸入皮膚，細小的血珠滾落在地，并非江酒酒他們的血，隻是像而已。

突然，龍首門無聲滑開，一黑衣老者躬身陰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和身後金碧輝煌的殿堂顯得格格不入，聲音沙啞如磨砂，有些怒色，

“前個月帶來了個魔族少爺，這個月又是誰？讓老子一次次出門相迎？耽誤老子做生意！”

必然是在和白無常說話。

他毫不掩飾眼裡的不耐煩，目光在眼前陌生的三個年輕人身上來回掃了兩圈。

“一次進來三個？是你賭場的結界壞了，還是外面的世界亡了？”

“帶三個小朋友來認認路，以後就是你千金殿的常客了”白無常嘴角挂出一絲邪性的弧形，江酒酒卻覺得他難得笑得那麼——真心？

“他們三個都是……？”老者眼底劃過一絲驚異，随即嗤笑一聲，“進來吧。”

把一行五人領了進去。

這千金殿哪是什麼殿宇，分明是掏空了整座山腹的巨窟。外面看金碧輝煌，宛若鬼市海市樓宇，裡面，卻讓江酒酒感到了一絲神性。十二根盤龍柱通天徹地，每條龍睛都嵌着拳頭大的夜明珠，将穹頂照得如同白晝。

這裡确實當得上千金殿三個字。

隻是……有些大到不像話了。

她眯起眼，數了數盤龍柱的數量——确實是十二根，對應着日冕上十二時辰的方位，但每根柱子的龍紋各不相同，有的怒目圓睜，有的閉目養神，最詭異的是東南角那根，一隻銀龍失去了一對龍角和一雙眼睛，猙獰的外表下嘴裡竟死死叼着半截不知明的軀體，在珠光下泛着不易察覺的光澤。

但江酒酒還是注意到了，她停下腳步，細細打量着這隻巨龍。

“滄瀾海的十二靈龍，這一隻排行十二。”白無常的聲音傳入耳中。

“什麼？”

滄瀾海？靈龍？這些江酒酒一概不知的。但她突然想到之前去兼濟樓的時候，也在裡面看見了關于龍的壁畫。

“瀾城以東，有一處公海，三百年前，海上盤踞着十二隻靈龍，便是你目之所及——”

“而你眼前的這一隻，”白無常走進，白皙的手撫摸着梁柱石壁上的浪花，有些惋惜，語氣卻出乎意料地寵溺，“一隻開了天眼的小龍女”。

“明明是多苦多難的女娃娃。”黑衣老者突然插嘴，語氣直愣愣的，但比對江酒酒他們，溫柔許多。

“多苦多難的……靈龍？”江酒酒聞言，也撫了撫立柱。她什麼都感受不到，但因為石柱神态過于傳神，她覺得，她很痛苦。

“那後來她怎麼樣了？”稚嫩的聲音響起。招娣拉着徐子非也走了過來。

“後來，她死了。”黑衣老者語氣冷峻，陳述事實。

“後來的東海一盤散沙，戰亂不休。十二靈龍一一隕落，她是最後隕落的那一隻，據說她是神明的坐騎。在她死後，神明大怒，降下神罰，東海内亂平息，靈族從此受罰隐匿于三界，靈龍後代變為龍族，掌管東海海權。”

“早點死去投胎入輪回道，對她而言何嘗又不是一件幸事？”

“走吧，一會歌台要開始表演了。”黑衣老者最先從回憶懷舊中掙脫出來，語氣又恢複了不耐煩。

很快，五人跟着黑衣老者走到了第三層。

“各位貴客，可是第一次來千金殿？”一個身着鲛绡的女子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她立在江酒酒身側，手裡托着盞琉璃燈。那燈芯是條會發光的蟲子，正扭曲着身子在燈油裡遊動。

“客官是來送貨的還是……”

突然，一枚陰刻着小鬼的玉牌從黑衣老者腰間抽出，直直朝那名女子飛去，她接住的瞬間臉色失常！幾乎慌不擇路地跪了下來：

“不知大老闆大駕光臨！屬下知錯！屬下知錯！”

黑衣老者沒立刻答話，隻是盯着女子，大約沉默片刻，開口，“今日和字号還有空餘？”

“有！有的！還有一間！”

老者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無常和雲書，歎口氣，“算了，直接領路去天字号吧”

“帶路。”

女子連滾帶爬地起了身，也不顧自身形象，披散着頭發朝前走去，頭都不敢再擡起來。

徐子非突感身側被人輕輕肘擊，“你說，這千金殿的老闆和兼濟樓的老闆，哪個賺的多一點？”是江酒酒在問。自從她熟悉了周遭環境後，徹底放松，好奇打量起周圍來。

“我覺得，白老闆厲害一點。”徐子非一本正經答着，他作為金丹期仙修本能抵觸的不适感也随着環境的融入消失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