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再入兼濟樓。
“阿嚏!”——熟悉的聲音從後廚傳來。
他們是翻後院的牆進來的,沒驚動任何人,除了飛檐上正在睡覺的一群野鳥。
這個他“們”,除了江酒酒,當然還包括兩個人,呂不糊和徐子非。
“噓——!”江酒酒瞪了瞪聲音始作俑者一眼,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狠狠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腳。
徐子非跟着來并不意外,而呂不糊……至于他是怎麼選出來的?——還要說回幾個時辰前的飯桌上。
“我和你去。”徐子非看着正打着飽嗝的江酒酒,神情嚴肅。雖然确定黑白無常對他們沒有惡意,但當初那個在鬼市搶劫、被送去醉生夢死坊的仙修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們對鬼市的了解,僅僅冰山一角。
“我也和姐姐去!”招娣不甘心。
“打住。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好好睡覺!”徐子非一口回絕。
“我也去,雖然進不去,但在外面或多或少有個照應,”鹿宣之說。
“那個……哈哈……我就不參與了哈……”全場唯一怕黑真男人讪讪開口。
“各位,你們懂什麼叫‘夜訪’嗎?”江酒酒不自覺又打了個飽嗝,“夜訪的意思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去,不被人發現……五個人都去,是想被那個跟屁蟲一劍砍裆嗎……”
當時鬼市搶劫的場景,曆曆在目。
說罷,她看向小招娣,“妹妹好好睡覺,别熬夜。今晚把我們從千金殿帶來的東西發下去,統計一下漏掉的人,看看還差多少,我下次去再多‘順’一點——”
“至于你們……”江酒酒抿了抿唇,“最多再來一個人。”
上次江酒酒是被邀請去的,這次不一樣,是自己想偷偷摸摸進去,她不免有些心虛。何況鹹魚宗畢竟是個正規修仙門派,宗門不可一日無主。本身宗門的正經仙修就不多,現一個兩個在都擠破頭往那兩個魔修待的地方跑又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人去就行,她打定主意。
忽而目光停滞,有些尴尬開口,“那個……有誰記得後廚的暗道入口怎麼進去啊……?”
此話一出,全場靜默。
當時隻顧震驚,沒一個人注意領他們進去的時候雲書手上的動作。那跟屁蟲撬開的是哪塊牆磚來着?
當然,唯一人例外。
而此人此刻,十分後悔自己當時看到那把驚鴻劍移不開眼,連帶着看劍修也移不開眼,直到進入暗道、沒入黑暗前,他都一直注視着它的主人一舉一動的“真男人”,屁股火熱。
“靠……,”他囫囵吞了口水,心虛地向後坐了坐。
一個符修,卻熱愛劍器。沒救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了一個人。
“看我幹嘛?!” 呂不糊差點從凳子摔下來。
所以,這位怕黑的壯漢順理成章地入選江酒酒夜訪兼濟樓計劃。
勝出原因無他,隻因記性過人。
待兩人計劃好,夜晚出行鑽進霸氣小鋪酒窖的狗洞裡時,發現狗洞另一邊一道熟悉的身影。
——徐子非。
他一臉正經:“師兄說擔心這貨怕黑,暈死過去,讓我來看着。他本來也想一起來,但被老趙拉去處理宗門急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鹹魚宗的人也跟着江酒酒叫鹿宣之“師兄”。
江酒酒:合着飯桌上的一番合計毫無作用……
呂不糊當即竄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去擁抱徐子非,嘴裡嚷着“兄弟真好”,被徐子非一把推開。
目睹這一幕的江酒酒,深深歎了口氣。
此刻,這位感動地暫時忘記害怕的“壯漢”在江酒酒的逼迫下“輕車熟路”地移動了牆壁上第三格磚,打開暗道。
“我、我就不去了吧……?”他仍在掙紮。
回應他的是兩道無語的白眼。
“诶!你們别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啊!等等我!”
……
兼濟樓地下賭場,醉生夢死坊。
嘈雜的聲音再次湧來。
三人前後腳,肩靠着肩,江酒酒打頭陣,覺得身後的人全身顫抖,無奈地拍了拍他,有些敷衍地聊表安慰。
再次穿過洶湧如潮的賭桌賭客,還是感覺到不太自在。她甚至在呂不糊的哭嚎聲中放緩腳步,想找找昨日的那個賣掉犄角的仙修,人已無蹤迹——或許已經隐匿到更深的賭局中了。
一行人擠到屏風前推開門,江酒酒看着大口喘氣的呂不糊才意識到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再來一次,也是不太舒服的。倒是徐子非,表現得比昨日晚上強多了。
江酒酒環顧四周,屏風内側和早晨他們離開時一樣,連先前那串白無常手裡拿着的葡萄留下的葡萄皮都仍在原位。不過這些葡萄皮是昨晚呂不糊一人在結界外等候江酒酒他們回來時“解決”掉的,被愛幹淨的鹿宣之好心地收在了盤子裡。
“看來白無常還沒出來。”江酒酒說着,不免松了一口氣,意味着雲書那個跟屁蟲也在裡面,不會時不時來一劍砍她。
“我進去了?”她輕飄飄說着,斜着眼睛看了看還在流汗的呂不糊,對徐子非道,“照顧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