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五個時辰，還沒出來，我進來找你。”

“好。”

“诶诶……江酒酒你就這麼進去了……诶……”

在呂不糊的結巴聲裡，江酒酒幹脆利落擡腳，踏入鬼市結界。

徐子非她一點不擔心，至于呂不糊……他會照顧好自己的。她想，畢竟他臉皮比自己厚。

再入鬼市，行雲流水，江酒酒來到熟悉的露天集市。今晚不像昨晚，昨天有白無常在，他們一行人得跟着他的腳步趕路去遠處高台上的千金殿，倒是忽略了很多其他細節。現在，她放慢腳步，在集市裡穿行着。

她站在一塊石碑前，看了看相關規矩的碑刻，底下那行小字尤為引人注目：

——【人，魔，仙，三族，以血為契】。

又聯想到黑白無常的話，自嘲地笑了笑，當初如果早些注意到，或許早就猜出端倪了。

轉身，步入集市深處。

雖然同處于鬼市，但露天市集的喧嚣與遠處紫色雲霧簇擁的千金殿的奢靡截然不同。如果說千金殿的拍賣奇珍異寶，那眼前這些散攤小鋪，賣的就是些尋常物件，不過，價格好像比外面便宜一點。

築基丹，三千靈石。

練氣丹，五百。

便宜得過分了。

她裝作漫不經心，就這麼逛着，目光掃過來來往往形态各異的“人”——還無法分辨他們是仙族還是魔族，亦或者是人。說不定還有那傳聞中東海的龍族。

直到某個攤位的出現吸引了她的視線。

攤位不過三尺見方，隐于黑暗之中。無人詢問，無人光顧。有時候江酒酒覺得自己先天道體幫了很多，至少能注意到很多其他人無法捕捉的暗處異動。

攤主是個佝偻着身體的老者，軀幹如柴，面部蒼老幹癟，兩隻眼珠鼓了出來。江酒酒湊近看了看，确定他布滿皺紋的臉不是一張人皮。當然，讓江酒酒駐足的并不是他的臉，而是他面前擺着的貨物，觸目心驚的貨物——

三顆跳動的心髒。

這些心髒被盛在琉璃盞中，仍在鮮活地搏動。一顆泛着金光，一顆纏繞黑氣，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顆晶瑩剔透如水晶般的心髒，每次跳動都迸發出細碎的光點。

“仙子買貨？”老者聲音沙啞，面目慈善地看着她，顯得更恐怖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仙族？”江酒酒疑惑。按理說鬼市聚集三族，若不有意釋放威壓，除非是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否則誰能識得身份。

老者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咧嘴勾出一道弧線，幹癟的唇裂開一道縫，“這是‘琉璃心’，上個月剛從靈劍冢的某個劍修胸腔裡挖出來的。它跳得最強烈——”

江酒酒恍然大悟，是面前的這些心髒出賣了自己。仙修的心髒與仙族修士共鳴。知道的是一顆心髒，不知道的以為它在求救。

“姑娘，我看你天資不佳，既然相遇就是緣分，買了這顆心髒，說不定能悟到它原主人的劍意……”老者舉起這顆“琉璃心”，笑意變得更加瘆人。

江酒酒眯起眼，忽而發現每盞心髒旁都擺着塊木牌，上面用血寫着原主人的名字。

——“戚楓”。

江酒酒：想必這個叫戚楓的人就是這顆“琉璃心”的原主了。可惜……她的指尖無意識撫上袖口，拽緊了呂不糊的五雷轟頂符，默默向後退了一步。

“呵呵，不用了。鄙人修廢柴道，不練劍。”

說罷，轉身向後走去。

突然，右側的肩頭被人狠狠一撞。

兩人相撞而過，來人一身黑衣，和江酒酒兩個方向，顯然他正向這個賣心髒的攤鋪走去，沒留意正在後退的江酒酒。

兩人的目光空中相滞，都帶着詫異。

僅僅一瞬，他别過頭沒再看她，加快腳步朝賣心髒的攤位走去。

江酒酒看見，不遠處的那顆萦繞黑色魔氣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果真是鬼市，平日這些魔修暗地裡隐藏得真是極好，哪料走個路都能撞上，說不定外面也遍地都是。不會瀾城裡也混着這麼多魔修吧？她沒放心上，轉過身，朝前走去，兀自想着：一會兒出去回霸氣小鋪，要不要和胖子商議私下推出個魔修套餐？說不定還能賺一賺魔族的生意？

等等——剛剛撞我的那個人……怎麼有點熟悉。

他手裡那把劍……

我靠！江酒酒反應過來！令她更驚訝的，不是眼前的這個人是魔修——而是他手裡熟悉的玄鐵劍。有一道寒梅劍穗自然懸挂在側！

江酒酒不可能忘記這把劍。這是一把她隔着劍鞘都能感受到其中殺意之劍——是第一次進入瀾城就注意到的劍。

她不可能記錯。

比雲書的驚鴻更甚。

當初也是這個黑衣人在瀾城的西市隔着擁擠的人群狠狠裝了她的肩膀。那一記撞很吃力。

江酒酒幾乎立刻轉身，向後看去——

那個暗處的攤位仍在，但來人已不見蹤影。

攤位上那顆劇烈跳動的黑色心髒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