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錦囊,久有耳聞,就是擔心家中稚子誤觸……”
“得了吧。你就是個妻管嚴!要不是靠尊夫人一身本領走南闖北押镖接貨,就你小子,哪能掙下如今帝京這份家業?”
“這百寶袋确實精巧好看,但對我們,中看不中用,還是留給樓上那二位爺吧!”
“我覺得八千靈石價位虛高了!不值不值——剛剛那軟甲都沒這麼貴。”
——才一會兒,地字号的看客們又開啟了吃瓜模式,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主持人聲音再次響起:“八千萬靈石二次!”
江酒酒第一次覺得這位美女拍賣師的嗓音極度刺耳。
已經錯過一次了,那今天呢?
昨天誇下海口,今天因為囊中羞澀又要食言……
江酒酒像一隻困獸,四肢被鎖在桌椅裡,嘴角向下撇着,已經垂到了鹹魚宗的亂葬崗老家。方才千機錦囊裡的銀針像是有滞後性一樣紮進了她的心裡,紮得好疼。
眼前的這一個,分明是最合适的。
既然猶豫,當初何必許諾?
她目光一凜,神色驟冷,迅速掃視四周,最終鎖定到四方角上最近處的青衣小厮,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八千萬靈石第三次!恭喜【和字号巳蛇位】喜提千機——”
“铛——”!
——清越的鐘聲響徹全場。
回音無窮。
這不是拍賣成交的慶賀,而是拍賣被中止的警訊。
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十二條玄鐵鎖鍊從穹頂垂落,雲閣上方緩緩降下一座鎏金蓮台,蓮心中央,一簇赤紅火焰烈烈燃燒——
天燈,亮了。
全場先是一陣靜默,随即爆發出極度熱烈的轟鳴!
“天燈!是天燈!”
“我靠!上一次千金殿亮天燈是多久?十年前?二十年前?!”
“辰龍不是已經讓了嗎?怎麼還有人敢搶?!”
“誰這麼頭鐵,敢點巳蛇的燈?!不知道頭頂那位爺出入千金殿都有随身打手嗎?!”
“今天到場的和字号隻有兩位,排除辰龍位,看來咱們地字号有人出息了!”
“誰懂啊?昨日天字一号有高人席卷賣場,今日地字号有不知名勇士蛇口奪食!是哪家修士膽子這麼大?送命來了吧?”
“走啊!還愣着幹嘛!去樓下生死場搶位置!”
正對小鬼,隐匿于鐵鎖陰影處的江酒酒沒想到,點個天燈,會引起這般轟動,場面這麼大……
眼前一陣驚慌馬亂,拍賣場所有地字号散客們如潮水般退去,争先恐後地湧向二樓千金台的觀戰席,都想占一個好位置。
江酒酒與青衣小鬼四目相對。
他們兩個都帶着面具,相顧無言,但仿佛都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着一絲沉默。
誠然,小鬼的眼底還多了一絲憐憫,喚作——自求多福。
很快,一位身着鲛衣的女子疾步走來,連帶着空氣中的勁風撲面,朝青衣小鬼急聲追問,“何人點天燈?!”
小鬼颔了颔首,随即躬身向一旁的江酒酒指去。
女子這才反應過來,暗處的鐵索旁還站着一人,因為過于平庸,竟不曾注意,但——當她目光注視江酒酒的瞬間,身形微滞。
江酒酒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不過也十分講禮貌地尴尬笑出了聲,扯動嘴角,“嗨,又見面了。”
眼前這位未戴面具的鲛衣女子,正是昨日沖撞黑無常并最終把他們一行六人帶入天字一号的小鬼,面容俊麗,不過也不能确認是否易了容。
現在看來,她好像是千金殿的某個不大不小的管事。
女子不自覺呼出一口熱氣,心髒快了幾拍:這不是昨日進天字一号包廂的貴客嗎?怎麼今天隐藏在地字号?是她點了天燈?莫非……是在暗中查訪?
明白了!肯定是高人在暗中調查!
自以為勘破玄機的女子頓時笑魇如花,接受了“高人微服私訪”的設定,她向前邁了一步,語氣熱絡起來,與剛才的急促模樣截然不同,當然,行為卻十分規矩,“哎呀,這位小貴人,請随我移步二樓千金台——”
“貴客當心腳下——”
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青衣小鬼沉默跟在身後,細聲嘟囔:“金三娘今日怕不是轉了性子?對一個地字号的散修這麼客氣?”忽又恍然:“是了……必是看此人将死,同為女修,不忍心,發了善心……”
江酒酒被鲛衣女子殷勤地攙着,渾身不自在,無奈地向前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何處,隻能緊貼身邊人的步伐,亦步亦趨,像個無頭蒼蠅。
女子緩緩貼近了幾步,嘴角對着她的耳朵,很有分寸地開口,“我懂的,高人”,随即朝她抛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