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柱香内,房間裡隻剩下瓷勺輕碰碗沿的聲響,誰也沒說什麼。
這詭異的安靜讓江酒酒有些不安,心虛試探:“你們……不問點?”
“問什麼?現在誰人不知地字号第五十二号桌拍客——登千金台,簽生死狀,力戰巳蛇位千面虎的應勇‘壯舉’?”鹿宣之冷哼一聲,怼了回去。
“要不是徐少爺看你遲遲不出來,一狠心進結界去找了那倆喝醉的老頭,你現在恐怕已經是醉生夢死坊的賭鬼了……”
江酒酒:……,有些尴尬地幹笑兩聲,“哈、哈——看來你們已經知道了啊——”
又望着一旁的徐子非,十分熟稔熱情,“謝謝少爺!”
“嘁——”徐子非看着這位大病未愈的厚臉皮高手,無奈接話,“别謝我,要謝就謝那邊那個呆子——”
江酒酒順着他眼神望去。
徐子非口中的“呆子”正壓在桌面上,呼呼大睡,這邊的談話一點也沒吵醒糊哥半分美夢。
“事發緊急,我從結界拖着你出來的時候……嗯,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是呆子滿身是血抵着最後一口氣背着我們兩人穿過賭坊,又一個人走夜路跑去了鹹魚宗叫的師兄,本身膽子就小——加上一晚上擔驚受怕沒睡——”
“所以現在——”
“成豬了。”
睡夢中的呂不糊對這些蛐蛐置若罔聞。
“咔——”門又被輕巧推開,人未露面,一襲白衣翩然而至。
三道目光有些戒備地朝門外望去,除了江酒酒。她不是心大,是受傷虛弱,沒反應過來。
看到一排整整齊齊的警示目光,來人一愣,哦——他剛剛應該先敲門的,這麼多年當老大當慣了,于是禮貌性地舉起手在打開的門框上象征補敲了兩下。
“是我。”
白無常。
他身後的小跟屁蟲今日倒是安分許多。
徐子非點頭示意,放下戒備,“白前輩,請進。”其他人也收回淩厲目光。
得道“許諾”後白無常嘴角微微扯出一道弧形,行雲流水地邁開步子,目光注意到桌角處的睡美人,贊美:“這小孩——心寬體胖,嗯,能成大器。”
其餘四人:……
“樓主所來何事?”江酒酒最先打破沉默。
“來看看你”,白無常面若春風,笑得意味深長,看得江酒酒心裡有些發毛,怎麼我大病未愈,這老鬼神情這麼開心?
“聽聞宗主昨日千金殿點天燈對戰千面虎,一戰成名,表現可是極好——”白無常說着,十分自覺地從呂不糊身邊給自己順了把椅子,坐在江酒酒正對面。
“過、過獎。”江酒酒假笑應付,“昨日差點死在場上。”
一句陳述,讓房間的氣氛驟然凝重,鹹魚宗幾人都沉默了。所有人都見證了江酒酒渾身是血的樣子,特别是徐子非。
這位少爺昨日見江酒酒還不出來,火急火燎地穿過鬼市結界找人,一入千金殿就聽說生死場點天燈,便覺大事不妙,在諾大千金殿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奔走,運氣眷顧,撞上了出來溫酒的雲書。當下也不知道哪裡來得膽量,“挾持”雲書,去見了兩個正在醉頭上的百歲老頭,“點天燈”三字一出,兩位老頭還沒來得及細聽前因後果,立刻酒醒,奔去千金台,便見到了生死場上的最後一幕。
于是才有了少爺憑着最後一絲信念将江酒酒帶到兼濟樓賭坊,被全身的血吓暈過去,呂不糊哭爹喊娘地去鹹魚宗找醫修。
“昨日……”白無常環顧四周,看不出喜怒,話鋒一轉,“昨日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江酒酒覺得這人好奇怪,她昨日對戰千面虎,可是差點死了,怎麼會忘記,一頭霧水:“記得,不就是和千面虎……”
“不是問這個——”白無常欲言又止。
“前輩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徐子非識破他的猶豫。
“他們我信得過。”江酒酒明白過來,直截了當。
老鬼變了神色,異色的瞳孔盯着她,“你現在沒什麼感覺?”
江酒酒:?
“不覺得渾身氣血充沛,經脈通暢?”
“不覺得空有一身力氣,無處施展?”
“不想躍躍欲試?”
江酒酒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繃帶和難聞的金瘡藥,還有時不時的頭昏腦脹後遺症:……
“莫南山到底教了你什麼野路子?不會現在連自己破境了都不知道?!”白無常大為震撼,他是真沒想到這妮子一問三不知。
衆人:!
破境了?!
江酒酒徹底懵了,她當然不知道,實際上,她穿越至今,連修煉的門道都沒摸到過,怎麼就……
“所以……我現在是築基期了?”
四到目光齊刷刷射向白無常,後者氣血攻心、強壓住翻白眼的沖動:“嗯。”
“是在生死場上破的境?”
“嗯。”
江酒酒總算明白當時在場上自己胸中那股莫名的郁氣是怎麼回事了,合着被千金虎揍了一頓後“物極必反”,雖然半截靈脈被封,另外半截卻被打開竅了。
這難道就是夢裡莫南山傳授的真金火煉,鐵匠打鐵?
挨最毒的打,學最野的藝?
難怪當時有一刻失去了意識,感覺自己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原來是半截靈脈徹底被揍通了……
“那……千面虎他?”
白無常冷靜開口——
“他,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