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一盤熱騰騰的西紅柿雞蛋剛剛出爐。
“豁,你們速度夠快啊——”鹿宣之前腳邁進門,後腳便感歎起來。
江酒酒十分自然地從旁抽了一雙筷子,熟練接過呂不糊手中的餐盤,順帶“品嘗”了一下飯菜的鹹淡。
“少爺今日表現極好——”呂不糊眉眼喜悅。
江酒酒側了側身,朝隐匿在呂不糊身後火坑旁的徐子非看去,他就這麼安靜地坐在小凳子上,彎着腰往火竈底下增減火柴,那雙白皙的手染着黑色的煙屑,顯得更引人注目了——
“少爺這是轉性了?”
“嘁”徐子非朝打趣他的二人嗤之以鼻。
他想,難道不允許人追求進步嘛?
其實自從在霸氣小鋪的竈台裡練了幾月丹藥後,他對竈台火勢的把控可算是爐火純青。
甚至覺得,一個成熟的丹修,不一定需要煉丹爐,有火就行。
後來黃十三也入駐霸氣小鋪,和他共用竈房,他時常幫忙生火,胖子在上面的大鍋裡試驗菜品,他就在下面繼續燃火煉丹,偶爾煉出壞丹或者火勢過大燒成殘渣,便直接讓胖子加在飯菜裡。
一來二去,他倒是成了“火神”。
換做半年前的他,别說生火了,就連彎個腰拾個柴都覺得荒唐滑稽。
“曆時半年,少爺也參加變形記了,”江酒酒由衷感歎。
“什麼?”
“變成一個,更偉大的丹修了!”
“哦。”
偉大的丹修,不如掌管竈台的火神來得霸氣。
“姐姐,這些菜端到哪去?”招娣站在門外,她是跟着江酒酒和鹿宣之的後面過來的。
“新的桌子已經打好了。”鹿宣之補充,“放在你屋外的院子裡。”
上次說了之後,鹿宣之就立刻叫上周半仙一起做好了木桌,搬到了江酒酒那裡,生怕一不注意就被其他人操辦搶了先——畢竟他和江酒酒的房間都是單間,他可一點不想在自己的住處發現這張聚會議事的大餐桌。
潔癖是有自己的原則的。
“老神棍和我們一起吃嗎?”呂不糊插了句,“他一起的話,我就再弄個拍黃瓜——”
“他整日都在文嫂那呢,”徐子非蹲在最下方悠悠開口,熟練地滅掉了燃着的火柴,迎着四道好奇的目光,補充,“美其名曰,照顧靈寵。”
衆人十分默契地心領神會。
“走吧,一起端菜過去。”江酒酒一躍而起,兩三小步朝招娣跑過去,“妹妹還小,别理睬這些有的沒的。”
她自然地将手裡的西紅柿炒雞蛋放到了妹妹手裡,一手挽着妹妹的肩,朝外走去。
把身後其他的菜品和混亂竈台留給其餘三人善後。
田間野風吹過,兩人和身後的人拉遠了距離,夕陽下,影子也被拉得好長好長。
“姐姐,周半仙喜歡文嫂?”招娣問着。
“不一定,說不定他是看中了文嫂身邊的那隻垂耳兔,想有朝一日把它吃幹抹淨,變成油焖兔肉!”
“哦,”招娣明顯不信。
嗯,确實,二十歲的愛戀講究一個轟轟烈烈,四十歲的愛情,講究一個溫水煮青蛙。
招娣看着兩人的影子,仰頭朝江酒酒那邊靠了靠,“姐姐,半年前,我還是瀾城裡人追人打的小乞丐,和爺爺流落街頭,朝不保夕,餓着肚子……”
“半年後,鹹魚宗就是你的家。”江酒酒揉了揉她的耳垂,“佛曰,妹妹耳垂這麼大,一定是一個有福之人——”
“我們——”她攏着招娣朝身後那你追我趕的三人看去,“是你的家人。”
“你不僅有爺爺,還有我,有你五師兄,少爺,和大糊哥,還有胖子,文嫂,老神棍,還有北門的王大娘,東房的李大爺……”
“還有這個——”
說話間,一個色彩絢爛的小巧袋子滑進了招娣的袖口裡,絢爛的光芒在斜陽下一閃而過,像是幻覺。
“噓——”她朝招娣比了個噤聲,“雖然上面沒有繡滿金銀寶石,但我敢保證,比那些個俗物還好幾千倍幾萬倍。你可千萬别給那幾個哥哥說,畢竟我隻向那老黑鬼讨了這一個——”
“收好了,回去慢慢看。”江酒酒緊了緊招娣的袖口。
招娣正欲開口——
一聲響亮清冽的哨音貫入長空。
“喂——後面的!再不跟上飯菜就涼了!”
少女朝後方的三人大喊。
“我餓了!”
“妹妹也餓了!對不對!”
招娣一怔,她從記事起就和爺爺颠沛流離,輾轉各地,她吃過很多苦,遭過很多罪,所以比同齡人更為早熟。一路走來,她陷得最深最熟悉也最不敢面對的困境始終逃不開一個“餓”字。
奔波至今,山川還需赴山川,但星河開闊,良田綠意。
“對。”
她開口附和着。
畢竟,玉米地的莖稈長得比她的個頭還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