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忙反應過來，也去抱着傅時叙的另外一隻手：“小傅叔叔，你就戴上嘛，戴上嘛。”

為了自己的耳根清淨着想，傅時叙最終還是拿走了楚枝意專門為他準備的那一根領帶。

回到自己的房間，系好，瞧着鏡子裡那一抹小狗的紋樣，太過陌生，且與傅時叙一貫的風格不搭。

他皺了皺眉，拿出手機。

X：什麼時候回來？

他沒等人回消息的習慣，發完以後就不再關心。

又磨蹭半小時，傅時叙才等到楚枝意和昭昭下樓。林姨貼心地準備了早飯，還要求他們一人吃一個雞蛋，寓意面試成功，圓圓滿滿。

從家出發到青藤幼兒園，路程不算遠，開車二十分鐘就能抵達。

這二十分鐘裡，昭昭坐在兒童安全座椅上興奮不已。楚枝意坐在他的身邊，兩腿直抖，身子扭來扭去，小動作一堆。

頻率太高，叫傅時叙很難不有所察覺。

“椅子上有針？”他看不下去，如此說道。

楚枝意苦瓜着一張臉：“針倒是沒有，但小叔，我緊張啊。”

傅時叙實在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可緊張的。

“要是我表現不好……”楚枝意腦子裡已經想好了一百種面試失敗的可能。

他平日裡對自己的事都沒這麼擔心過，今天不一樣，這事跟昭昭有關。

楚枝意掏出手機，打開自己寫在備忘錄裡的小抄，反複背誦那些預制答案。

怎麼小孩上個幼兒園比他參加高考還要命啊？

眼看車子開到學校附近，楚枝意往窗外瞧，一溜的車停着，不少家長都帶着小孩來了。

楚枝意更害怕了：“小叔，這什麼情況？都來面試的？”

傅時叙颔首：“對。”

“這個幼兒園的學位很搶手，平常都不接收轉學生，這學期是因為有好幾個學生都轉走，所以才臨時招生。”傅時叙跟楚枝意說。

楚枝意什麼都聽不見了，整張臉都貼玻璃上，一門心思仔細觀察外面的人，一個個都是精英模樣。

天啊，他感覺全南城的霸總爹媽都出現在這了！

和他們相比，楚枝意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小卡拉米。

早上出門滿意無比的西裝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他别出心裁弄的小狗領帶也被襯托得過于幼稚。

過家家一樣。

楚枝意抿緊唇，伸手想要把領帶取下來。

傅時叙抓住他的手腕。

楚枝意不解地看回去。

傅時叙沉聲說：“你沒必要和别人比較。”

楚枝意：“可是……”

“昭昭很喜歡這個。”傅時叙說。

楚枝意看了眼好奇瞧過來的昭昭，緩緩放下手。

就算傅時叙這麼說，楚枝意還是心跳很快，焦慮緊張的軀體反應在他的身上一覽無餘地出現。他試圖平複自己的呼吸，但沒那麼容易。眼看呼吸聲越來越快，楚枝意的眼前忽然一黑。

男人的手掌寬大，帶着和他慣有的神色不同的溫度，溫熱地覆蓋上來，薄而糙的繭落在皮膚上。

“不要緊張。”傅時叙說，“吸氣，呼氣，慢一點。”

在他沉而定的聲音引領下，楚枝意感覺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好多了。就好像有一床溫暖的被子裹了上來，裹在他焦躁不安的神經上，讓他慢慢恢複到了安心的狀态。

他感覺好多了。

伸手扒着傅時叙的小臂往下拉了拉，在他移開掌心以後，楚枝意轉頭對着他放松一笑：“謝謝小叔。今天有你在真好。”

不是以往那種故意的谄媚，有所求的撒嬌，而是真切且平靜的叙述。

眼眸裡盛着光，淺淺一彎，悠悠蕩蕩。

傅時叙收回手，掌心還很燙，就好像男孩的體溫轉移到他手上了一樣。

不知怎麼回事，有點癢，有點刺。

該是男孩睫毛太長。

他盡力忽視這種錯覺，平聲說：“下車吧。”

楚枝意點點頭，給昭昭解開安全帶，自己先下去，又把昭昭接住。

昭昭這才發現車外人很多。

他拉緊了楚枝意的手，小聲地喊：“爸爸——”

下一秒，他又反應過來，像犯了錯一樣，改口道：“哥哥。”

楚枝意的雙眼被他懂事的模樣刺痛。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個自己，小小的，待在媽媽身邊卻不敢叫媽媽，自己的爸爸也不再隻是自己的爸爸。

為了讓他們覺得舒服，覺得快樂，所以他無數次折疊了自己的渴望。

不敢打擾，不敢冒昧，站在乖小孩的圈子裡，得體又禮貌，不往外走一步。

他已經這樣長大了，他不想昭昭也這樣長大。

楚枝意蹲下身，摟着昭昭，平視着他的眼睛：“昭昭，叫我爸爸吧，沒關系的。昭昭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昭昭高興了下，又很快猶豫起來：“可是之前說好的……”

“如果這所學校的老師因為我是你爸爸而拒絕你，讓你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楚枝意擡手摸摸昭昭的腦袋，頓了頓，繼續說，“那麼寶貝，這證明這所學校也不值得我們來。”

傅時叙說得沒錯。

沒必要和别人比較。

也沒必要為了别人的眼光改變自己的形狀。

他看向傅時叙，得到對方輕輕颔首的肯定後，楚枝意笑起來：“昭昭，你想好了嗎？要叫我什麼呢？”

昭昭一下撲進他的懷裡，摟着他的肩膀，小臉蛋蹭着他的，高興地喊：“爸爸！你是我爸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