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手上還有藥,小心蹭到你身上。”
蔺言津視線在他避開自己的那隻手上停留片刻,不着痕迹地深了深眸色。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本來在頂層的露天餐廳給你準備了禮物,可惜出了點意外,你沒看到。”
秦筝神色微動。
其實看到了,不過是上輩子。
蔺言津在露天餐廳向他告白,就在蔺言津姐姐訂婚的這個日子,底下都是來參加訂婚宴的賓客,還有蔺言津的父母。
有那麼一瞬間,秦筝恍惚有種這是自己與蔺言津的婚禮的錯覺。
因此哪怕頂層隻有他們二人,這場告白除了他們彼此,沒有任何人知道,秦筝也欣然答應。
蔺言津從兜裡摸出一個盒子,打開,露出裡面精緻名貴的鑽表。
是蔺言津腕上的同款不同色。
“精心準備的場地沒用上,但這裡隻有你我,也算陰差陽錯,差強人意。”
“相識多年,我們一直是彼此最默契的存在,現在我想将我們的默契永遠延續下去。”
“你願意嗎?”
蔺言津擡眸,目光直直望着他。
病房裡的消毒水味是那樣熟悉,熟悉到給了秦筝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他看着眼前的蔺言津,以及曾經戴過的手表,不知怎的,有些模糊的記憶,開始拂去表面的灰塵,漸漸清晰。
不知過去多久,秦筝伸手取出盒子裡的手表。
蔺言津心中一定,莫名的不安也自心頭散去。
秦筝将那塊表拿在手中把玩。
忽然開口道:“世上很多人,都用金錢衡量某些東西的價值。”
“認為越貴的,就越好。”
“但對我而言,這塊表,還不如你曾經你借給我的那件校服外套。”
“抱歉,我今天沒什麼心情。”秦筝重新将表放了回去,“這隻表很貴重,你還是好好收着吧。”
他們年少相識,在秦筝年少弱小的時間裡,得過對方不少明裡暗裡的照顧。
秦筝曾将之引為珍寶,在那些弱小無助的年歲裡,這些記憶确實難能可貴。
然而等他經曆痛苦不堪的那幾年,又走過漫長孤寂的幾十年,再回首年少時光,才恍然覺得,那些幼稚純真的自己,即便有些晦暗,也是可貴的,值得懷念的。
秦筝從來不覺得曾經的自己會喜歡蔺言津有錯,向往溫暖,渴求關懷,追求幸福又有什麼錯呢。
哪怕後來出了車禍,沒等到蔺言津的探望,卻聽到對方與魏家聯姻的消息,他也不曾後悔。
隻是曾經的他覺得那些偶爾的關心和偏愛就是幸福。
現在的他再看,卻隻覺得那些不過是螢火微光。
螢火雖美,可他已經擁有過月亮。
宋其钰回到病房,剛到門口正要敲門,就見病房門毫無預兆地從裡面打開。
蔺言津大步從裡面出來,臉色冷得仿佛剛被冰凍過。
“表哥?”宋其钰打招呼。
蔺言津仿佛沒看到他一般,快步離開。
宋其钰愣了愣,随後快步進了病房,“你怎麼招惹我哥了?臉色跟丢了老婆似的。”
秦筝隻懶懶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蔺言津不在,病房裡又沒了其他人,宋其钰當即恢複趾高氣揚的模樣,“以前是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表面單純,實際一肚子心機,我這次不小心被你陰了,是我不設防,你休想再有第二次機會!”
秦筝還是不搭理他。
宋其钰又忍不住了,“喂,這兒都沒外人了,你還裝什麼裝?”
“今天怎麼回事兒你和我心知肚明,我根本沒用力推你,你也休想讓我給你賠償。”
一百萬啊,他好幾個月的零花錢,能省則省。
一直不搭理他的秦筝終于有了反應。
他掀了掀眼皮,視線輕描淡寫掃過宋其钰,“今天推我的是不是你?”
宋其钰不說話。
“我是不是滾下樓梯?”秦筝又問。
宋其钰冷哼:“哼!”
秦筝:“讓你賠禮道歉,不應該嗎?”
宋其钰瞪他:“你這是非要賴上我了?!”
秦筝但笑不語。
他咬了咬牙,“我就是不給你又怎麼樣?”
秦筝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對着他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賠償了,算是恩怨兩消。”
“你若是不給,未來我讓你怎麼還,可就不是今天這麼簡單。”
他語氣淡淡,平靜如常,可就是太平靜了,一點也不像平時的秦筝,無端讓宋其钰心頭發毛。
莫名覺得眼前的秦筝甚至比今天故意假摔陷害他還要危險。
宋其钰心頭發顫,面上卻還在強撐,扯了扯嘴角。
“你威脅我!”
“我能怕你?”
說罷轉身快步跑出病房。
秦筝靜靠床頭,默默閉目養神。
片刻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出現在病房門口,猶猶豫豫片刻,輕手輕腳地回到病房。
放下什麼東西,才灰溜溜跑走。
待到病房重新恢複安靜,秦筝緩緩睜開眼睛,轉眸看見房間床頭的銀行卡,他伸手撿起,放在眼前好生端詳打量一番,忽而輕笑一聲。
原來,過去的宋其钰不過如此。
原來,過去的秦筝是這種模樣。
這樣的單純、弱小、色厲内荏,讓人一眼就能看透,輕而易舉就能被恐吓住。
秦筝扶着床沿,再次試着從床上起身。
自他重生後,不是站着坐着躺着,就是被蔺言津抱着,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掌控自己的身體。
從陌生,到熟悉,像個初學行走攀爬的幼兒。
咚!
是他支撐不住,單膝跪在地上的聲音。
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繼續動作。
他扶着椅子緩緩站起,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走到窗邊,望着玻璃上那道模糊的身影,他伸出微顫的手,輕輕撫過鏡中自己年輕稚嫩的眉眼。
燈影朦胧下,鏡中人的眼尾似有些許泛紅。
在窗外夜色映襯下,更添幾分神秘。
那人忽而彎了眉眼。
好久不見啊,秦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