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太後懿旨,今有宮女陸氏,性行柔煦,特調為乾清宮侍女,即刻上任,欽此。”宦官将拂塵一甩,讓出半邊身子道:“陸宮人收拾收拾東西,咱們走吧。”
朱見深滿臉難以置信,剛欲起身,又被萬貞兒一把拉住,她沖他搖搖頭,示意對方不要輕舉妄動。
陸明明心中早有準備,隻是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調離,更沒想到會被調到乾清宮。
等等,乾清宮……那不是朱祁钰的住處嗎?
陸明明如夢初醒般将栾珝收拾出來的小布包扛到肩上。大部分物件早已被栾珝收入袖裡乾坤提前帶過去,小布包裡隻象征性地裝了一點東西,比如萬貞兒送的棉衣,還有朱見深耗時許久繪制的工筆畫,畫上的山雀活靈活現,充滿童趣。
想起臨走前。朱見深紅着眼眶,央求她有機會一定要多來看看自己的可憐模樣,陸明明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傷。随着院門緩緩關上,她徹底告别這件小院。
她有種預感在此次任務完結之前,怕是再難與他們見面了。
宮裡的太監職業素養一流,除了闆着一張臉催促陸明明快走外,對少女的搭讪一概充耳不聞。
陸明明不願自讨沒趣,索性也不再搭話。隻是走到一處拐角時,這太監貼着牆根繞過去,忽然聽見“哎呦”一聲,似乎撞到了什麼。
“幹什麼吃的?沖撞了娘娘,你擔待的起嗎?”
“小的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小的着急回乾清宮複命,一時心急蒙了狗眼,沒瞧見娘娘尊駕,實在是罪該萬死!”
太監點頭哈腰地賠罪,說着就要扇自己耳光,卻被對面人一把抓住手腕,“行啦,别裝了。等你回乾清宮,讓陛下瞧見了,還以為娘娘責罰宮人呢,你們這些東西就愛使壞心眼。”
“您說得是,小的下次一定注意!”
太監腰彎得幾乎要貼到地上。
待那位娘娘走出去老遠,太監才同陸明明起身,少女盯着為首兩人的身影背影,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為首那位妃子雖說不算傾國傾城,但長相溫柔秀麗,一雙美目眼波流轉,隻看一眼,連陸明明都覺得半邊身子酥了,寬大的宮服也掩蓋不住她的綽約身姿。而方才說話的宮女則有一把脆生生的好嗓子,清脆悅耳。
可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陸明明腦海裡的念頭隻閃過一瞬,立刻回過神來,還是先想好如何應付皇帝才是當務之急。
太監整理了一下衣冠,問陸明明自己可有不妥之處。
陸明明不計前嫌地幫他将帽子戴正,無意間聽到對方低聲嘟囔,“女表子就是女表子,下九流進宮還以為自己是金鳳凰了。”
陸明明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對方,卻遭太監一記惡狠狠的眼刀,“看什麼看!”
誰稀得看你,陸明明強壓下怒氣,恨不能用手裡的布包攮死這個太監,還是老老實實跟着來到了乾清宮。進屋之前,她擡頭看見了等在屋脊上的青色山雀,心裡不由得踏實了幾分。
朱祁钰還是那副消瘦模樣,端坐于桌後,看見王誠進來通報,也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陸明明隻好先在外間侯着,過了良久,裡面才傳來動靜。
朱祁钰擡眸瞥了陸明明一眼,随即阖眸養神,薄唇微動,聲線從唇縫間溢出,“沂王如何?”
“陛下,奴婢離開時,沂王一切安好。”
“朕聽聞,孫太後日前強闖沂王别院?”
陸明明聞言神經一振,旋即屏氣凝神,字斟句酌地回答:“啟禀陛下,時值冬至,太後可能思孫心切,确實到訪。但呆的時間并不長,隻留下些棉服,吃食,奴婢皆仔細檢查過,并無異常。”
她語氣微頓,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繼續道:“隻是……太後可能是覺得奴婢伺候沂王不夠上心,欲行懲戒,幸得沂王殿下求情,奴婢才免去責罰。”
陸明明決定以退為進,反正差點吃耳刮子也是事實,就算她此時不說,難保日後朱祁钰不會知道,沒準朱祁钰還會覺得自己坦誠,為自己多赢得一些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