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并未立即回答，而是走到耳環前，随意拿起掃過一眼，便又放了回去，轉而對唐妃道：“這對耳環做工粗糙，不像禦用之物，你遇見相似之物，一時激動弄錯了也有可能，還需再交由專人好好辨别才是。”

話音剛落，随行太監便機靈地将耳環連通木盒一起端走，唐妃擡頭，有些難以置信地欲再說些什麼，卻被朱祁钰一個眼神制止，隻能不情願地移開目光。

朱祁钰攜唐妃來到陸明明面前，太監們見狀，不由分說地地架着陸明明的兩臂，熱情地幫助陸明明重新站了起來。

“為何不願為妃？”朱祁钰問道。

陸明明覺得有些郁悶，她又不能将未來的世界描述給一個古人，隻能言簡意赅地濃縮道：“我有不願意為妃的自由。”

然而朱祁钰卻讀成了另一番意思，聲音愈發低沉，“是否伺候沂王久了，覺得朕這位子該還給他了？你也好有從龍之功，勝過在朕這裡所得到的一切。”

陸明明沒想到朱祁钰這麼會發散思維，甩開兩旁的太監，連連擺手，“我并無此意！陛下您治下海清河晏，我豈敢置喙，隻是後宮生活并不适合我而已。”

她想了想繼續補充道：“我也并非至陽之體，這都是一場誤會。陛下不如放我離開，我保證走的幹幹淨淨，絕對不會礙到各位的眼。”

“這可不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宮規何在？皇家威嚴何在？”說話的竟是一道虛弱無力的女聲。杭皇後單手緊緊抓着椅子扶手上，勉強支撐着站直了身子，蒼白的額角浸出密密地汗珠。“陛下，依臣妾愚見，您不如讓她好好閉門思過，為見濟祈福，清醒清醒。”

杭皇後回絕了所有欲上前攙扶她的人，緊緊盯着明面在場的唯一一名男人。

朱祁钰視線劃過杭皇後因過分用力而發白的指尖，閉了閉眼，遮住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青光，最終冷硬開口道：“你總是這樣……”

他緩步踱至少女面前，微涼的手指強硬地扳過她的下颌，“即日起，削去陸嫔封号，降為乾清宮禦前侍女，但衣食住行仍無需變動。”

“至于什麼時候恢複，那就看朕的心情如何了。”

一時之間，衆人神态各異，杭皇後五指放松，原本強撐着繃直的脊背一下子彎了下來，被宮女們攙扶着坐回椅子上；唐妃站在朱祁钰的身後掩唇輕笑，競争對手如此輕易便出局，實在是讓她有些喜出望外；而李惜兒則垂眸不語，指尖攪弄着帕子，讓人摸不清她在想什麼。

這場風波暫且告一段落，陸明明躺在床上，任由頭頂無風自動的床幔飄來飄去，神思不屬地問栾珝道：“那對夭壽的耳環究竟從哪來？我壓根沒買過啊。”

栾珝盯着桌上的妝奁，沉思道：“此物出現在妝奁中已有段時日，隻可惜我不擅長記憶回溯之術，不然便能一探究竟……”

陸明明擺擺手，翻了個身繼續躺着道：“無所謂啦！反正我挨罰也不是因為這事兒，純粹是因為态度太擺爛，怨不得别人。”

“不過，”少女突然坐直身子，隻從床幔中探出腦袋，“肯定是有人要害我，不然我呆着沒事去觸唐妃的黴頭不是有病嗎？”

栾珝還未來得及搭話，門外便傳來皎皎的聲音。皎皎并沒有如往日一般将藥送進屋，而是立在門外。

恰逢初一無月，教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這是今日份的補藥，我家主子說，今日之事她沒能幫上忙，實在過意不去。不過在乾清宮侍奉并非沒有機會，既然陛下仍舊保留了陸姑娘的待遇，便說明陛下心中還有情，姑娘若能把握住機會，一切還有可能……”

說着她将手中的托盤又往前遞了遞，往日裡本就顔色偏深的補藥，在夜色中顯得更加濃郁了幾分。

栾珝并非凡鳥，無需月色，也可以看清皎皎眼底的凝重，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來異樣，而是召喚出青鸾元神，循循善誘的問道：“今天這份湯藥裡面有什麼？”

腳腳忽然神色一變，目光呆滞。雙唇顫抖的回答道：“今日我才知娘子并非昔日之娘子，今日之事我才知這宮中隻會誕生出吃人的異獸。”

栾珝一聽，知道皎皎話中有話，于是繼續追問道：“将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