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瞬間擡頭死死盯着陸明明,衆人想不到這女子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陸明明說完之後大咧咧地翹着二郎腿,頗為挑釁地望向唐妃。
杭皇後或許是沒料到,這看似乖巧的女子一開口便是平地驚雷。她自然不可能同意陸明明的胡言亂語,可還未來得及開口訓斥,唐妃已經率先發出诘難:
“當真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偷東西也就罷了,還想拉着阖宮上下一起恨我,手段如此下作。陛下當真有先見之明,将這些下九流的東西一并安排進永和宮,省得髒了旁人的眼。”
唐妃以袖掩鼻,面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轉而對杭皇後道:“姐姐,依我看,該按宮規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吧。”
杭皇後雖被搶白,神色卻未有半分變化,依舊漫不經心地轉動着指上的戒指,眉眼低垂,依稀可辯當年娴靜美人的影子。
她淡淡道:“既然你已有定奪,去做便是,協理六宮的權柄在你手中,何必再來找我背書?”
唐妃自知方才那番話有僭越之嫌,可如今身為後宮的實際主事者,她已抱定想法,誠如杭皇後所言,不過是知會皇後一聲罷了。在她眼中,無論是杭皇後,還是汪廢後,都不過是注定落幕的失敗者。
這樣想着,她的目光慢慢從對面二女身上遊走過,區區陸明明不足為懼,隻是陛下既然安排她入住永和宮,那她與李惜兒那個賤人,便成了天然的同盟。
一名獵人和一把好槍……
果不其然,李惜兒适時接過話茬,婉言相勸,“依妾身看,陸嫔妹妹也許是有什麼苦衷,不如先聽聽她怎麼說……”
說着,李惜兒也側首望向陸明明,殷殷目光似乎是在盼着陸明明說實話。
陸明明換了方向,繼續翹着二郎腿,神色慵懶,她沒有什麼實話好說的。既然在場所有人都認定她是小賊,那麼即便不是她偷的,如今也是她偷的了。
不過……陸明明重新審視這對耳環,她的确沒有印象這對耳環究竟從何而來,所謂宮外購買,也隻是她急中生智想到的借口罷了。
少女單手托腮,目光直直地凝視着唐妃的雙眼,“既然唐妃娘娘覺得這是您的所有物,拿走便是。隻是不知娘娘接下來要做何打算?要幹脆打死我?還是先打個半殘,再在金瘡藥上做手腳,讓我不良于行,郁郁而終?”
陸明明神情天真,卻字字道破唐妃心底的算計,“娘娘,嫔者,乃天子女賓。您雖有協理六宮之權,又得天子萬千盛寵,可又如何?真的要越過聖上與皇後娘娘,置我于死地嗎?再者說,這件事實在沒什麼意思。”
陸明明吹開指甲上粘着的浮毛,繼續道:“您把我當作假想敵,可實際上呢?我坐在這裡,受着污蔑,連解釋在你們耳中聽着都像狡辯,又有誰問過我願不願意坐在這裡?”
“你願意嗎?”
坤甯宮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寒風強勢吹入廳内,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朱祁钰徑直走進來,衆女紛紛跪倒在地,唯有陸明明仍舊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她擡眼,望向朱祁钰,一字一句鄭重強調:“不願意。”
朱祁钰并未立刻理會陸明明,而是走到座首,意圖扶杭皇後重新坐回玫瑰椅上,看向對方的發頂輕聲道:“朕之前下過旨,你可以免禮。”
杭皇後卻微微錯開臉,依舊半弓着身子,讓出首座,“陛下身為天子,妾身既是您之妻,亦是您之臣,自當遵守禮法,禮不可廢。”
陸明明打量着這對貌合神離的伉俪,暗暗感歎這夫妻二人真有夫妻相,皆是身材瘦削,很省口糧之人。不過朱祁钰因為沾了靈泉的光,最近的狀态稍好一些,兩頰比以往稍微肉乎一點,顴骨看起來也沒那麼高了。
陸明明這邊正在觀察,而另一邊唐妃已經自行起身,上前挎住朱祁钰的胳膊,撒嬌道:“陛下,您看,我好心好意想幫這丫頭盡快适應環境,可她卻不領情,甚至還動手偷到您第一次送我的禮物上。”
唐妃惡狠狠地瞟了陸明明一眼,随即又滿心滿眼虔誠地望向她的大明天子。朱祁钰剛松開與杭皇後相執的雙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唐妃從其腋下伸出的手。
陸明明雙手交叉置于小腹前,整個人向後仰靠在椅背上,神情乖戾又嚣張。她直視朱祁钰的雙眼,又重複了一遍,“此耳環乃是我從宮外所得,我沒有偷,也沒有偷的必要。”